『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纳兰性德的诗读来摇心动魄,后句『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悽清幽怨到令人不堪承受。
她静静看着手上的照片,小小的胚胎像是黑洞般,像是能将她的思念传递给不知去向的他。
拉开抽屉,拿了颗梅子拆开包装含在嘴里。
「伯父要买贝壳项鍊给我喔,不然我就不要跟你说姨姨的事。」
盛乐乐一边看着绘本一边说。
眼见star1号显示着插播来电,她合上书开口:「伯父,妈咪打来了,不能跟你聊天了。」
通话那头便关闭了视窗,女孩点了萤幕的接听按键。
一进门白沁涵就看着女孩忙碌的样子,正想悄悄提着笔电转身上楼之际
『伯父在海边捡贝壳,妈咪放心他没有掉进海里。』
海边,贝壳。
十年前她一声不响的离开,现在他消失为何自己还是这样无能为力。
女孩抬头与她相视几秒,开口「姨姨,要吃梅子吗?」
「爹地说吃了就不会噁心。」
闻言轻笑,所以他们才会随身携带酸梅乾。
「姨姨晚上还要在客厅打字吗?」
「过一阵子就不用了。」
「姨姨要早点睡觉,书上的你才会好看。」
「以后书上出现的就是你爹地和伯父了。」
果真媒体和商业杂志大肆宣扬她对现今科技的用心。白沁涵接受商业周刊杂志编辑邀请并成为最新一期封面人物,远在华盛顿的男人看着盛弘宇传来的杂志封面越觉得不对,便开口向分公司的人问:「这里买得到这週刊吗?」
盛弘廷将他和盛弘宇的对话摊在眾人面前。
「技术长,那个你直接用标题找electronicmagazine就好了,有必要在这里买国内杂志?」
那人用着不流利的中文说道,嘲讽的意味更浓。
「shutup,youarenotspeakinghereleeway.」
盛弘廷不顾会议是否进行,起身拿着外套就往门外走。
他看着照片里,带着鑽石耳坠身着开衩黑色旗袍半卧在贵妃榻的她。
「帮我订机票,我要回去露笙市!」
「啊?是总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助理从他手中接过笔电拿起手机之际,文件全洒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让男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盛弘廷回头看着他蹲在地上将数据资料一一捡起,他顾不上那么多,快步走回他身边弯下腰帮忙捡起。
「做事不要那么毛躁。」
「抱歉,我刚以为技术部发生大事了。」
「是大事,但是是我个人的私事。」
「啊?」
助理还是听不明白。
电梯门一开就到公司大厅,柜檯女孩起身正要开口却被他制止。
大门自动感应解锁,便往两侧滑开。
『副总??她怎么来了?』
助理愣着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女人,她穿着宽松长裙,却不失优雅。
视线最后落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手里还提着笔电和点心。
「还不去拿东西。」
他想问为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忙完了?」
「嗯!两个採访,还有新厂的事我也解决了。」
最让我牵掛的重要事就只剩下你了。
她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资金真的不用担心,我说完了,那我先回去了。」
话说出口,就自己成了这样。
他看着她就要消失在眼里,还是说了,「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就只为了来告诉我不用担心资金?还是来告诉我,」
「我想你了。」
star1号曾在某个夜晚拨通了电话,她在梦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说想他了。
他何尝不是。
思念化成文字,最后落在纸上;可是我知道,它无法替我的思念带到你身边。
有些事,不说出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他俩的一生如同十戒诗里的每一个字,都是遗憾。
「白沁涵,我想你了。」
办公室里他看着倚在沙发把手睡着的她,良久,「你不也一样,为了我失去了那么多。」
就这样差点错过彼此,差点让自己溺毙在选择之中。
因为彼此都不是彼此的浮木。
「技术长,咖啡来了。」
star1号端着咖啡一路滑行到他面前。
「你方案资料寄去了吗?」
「我寄了,可是总公司还没有回覆我。」
「那边是晚上,好像下班了。」
star1号闪烁着惊叹号,「i#039mveryenvious.」
胎儿像是知道爸爸妈妈在一起了,突如其来的胎动让白沁涵蹙眉低吟,她睡眼惺忪地睁眼却只是静静看着盛弘廷。
「饿了让star1号送蛋糕和果汁进来。」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什么事会让他这么认真。
「你以前会陪我吃点心的。」
不只,连办公室的的点心都是他买的。
杜承佑在他离开之后便看着白沁涵让自己坠落,自我迷乱在花言巧语里陷溺其中,这不该被称为巧言令色和黑夜里的一束光明。
「以前是以前。」
电子笔记和大学里学的专有名词,天线的基本参数、相控阵列天线里的线性阵列和平面阵列却无法以电子方式增强发射或接收到他们之间的讯号。
「所以我应该要感谢,是吗?」
她的语气有些冷淡。
感谢他伤害另一个女人来成全自己的爱情,还是感谢自己多年来的坚持,让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任性骄傲的白沁涵。
「我做不到阿諛奉承,因为我从未想在你身上得到任何利益。」
「沁涵,我从来没有都这样想,你是你——」
「就因为我是我,所以我比你还了解我自己在做什么!」
白沁涵的语气带着坚定,却又不乏一丝痛苦。
她可以听话乖巧可以改变,可是她不想为了一个男人完全失去自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善意和体贴还是被误解为任性和嫉妒。
她看着桌上的点心眼里顿时氤氳而起,开口道:「可是我不觉得我有错。」
「你没错,错的人是我;」
盛弘廷的语气低沉而懊悔。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他不管怎么努力都好像跟不上她的脚步,不管是读书时的她还是现在的她,自己好像只能在一旁看着。
「盛弘廷!我要的是你的态度,你永远不懂的尊重;相信我,以后的你并不会感谢现在活在过去错误之中的你!」
她的声音因压抑许久的情绪而颤抖。
所谓的杀人诛心,不过是另一半的态度敷衍;只因为,吞下委屈的人不是他。
他们一回来,盛乐乐就感到两人气氛不对。
盛乐乐一边将考卷和笔记本递给女人,一边开口:「姨姨??你在跟伯父吵架吗?」
女人接过考卷,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姨姨和伯父没吵架呀。」?她的声音轻柔,但眼神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心虚,刻意避开男人的目光。
她将视线专注在试卷上。
盛乐乐歪着头,咬着手指,似懂非懂地说:「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平常一样高兴。」?她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男人:「而且,伯父的脸色也有点臭臭的。」
男人站在原地,嘴角抿得很紧,像是想到什么,却只是说了一句:「我本来就这样,你再讲下去就去写数学。」
「我本来就在写数学了,而且我今天写了两面。」
听完女人的讲解盛乐乐似懂非懂的重复口述她的算法,「大的减小的,不够跟前面借10。」
白沁涵忍不住叹气道:「数学不要死记,要适度运用在日常,否则以后只会更加排斥而已。」
「嗯,姨姨。宝宝今天有不乖吗?」
盛乐乐话锋一转,就将焦点转移到她身上,不得不说这点和盛弘宇如出一辙。
难怪谢宥臻会拿她没办法。
「他和你一样乖。」
有人说婴儿的胎动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因为他正诉说着对这世界的好奇。
盛乐乐一边收着考卷一边小声嘀咕道:「希望宝宝以后不要那么早就写数学考卷。」
她才不在乎什么起跑点,也不懂人生来而平等。
只知道前者是条件,后者是虚假的愿望。
盛乐乐只知道,一个大人对他自身做不到的期许最后只能加诸在他的后代。
这是亙古不变的法则,只为了听到一句『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认可。
「我也希望。」白沁涵莞尔。
她自身达不到的成就,自然是不会寄託在孩子身上。
「冰箱里有泡芙你们要吃吗?」
盛弘廷说着,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但眼神却停留在粉红色的纸盒上,像是想起了什么。
「乐乐,泡芙是你的还是你妈咪的?」
说话之际便将牛奶拿出并倒入玻璃杯中。
「妈咪的,可是她说姨姨想吃可以给她吃。」
那就是他不能吃的意思。
『想吃吗?』
『偷偷拿两个?』
接过他手中的牛奶之际,白沁涵开口:「他又在踢我了。」
「真的?」
盛弘廷缓缓蹲下身贴着她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的活力。
『乖,我是爸爸;』
最后那句话白沁涵听得不是很清楚,她开口:「你又和他说了什么?」
「嘘,是男人之间的悄悄话。」
有人说,『婴儿的胎动是世界最动人的声音』,果真如此。
像在说着他俩的故事,哼唱那首青春里尚未唱完的歌,从未停止,从未遗忘。
那是世上最动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