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觉守说:“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路人甲衔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 他们并肩靠在宴会厅的外墙边上。 朱觉守把风衣外套脱下来,扔给路人甲:“穿上。” 夜深露重,路人甲只穿了一件老头背心,所以他没有拒绝,接过了衣服,说:“谢谢。” “你两分钟之内说了两次谢谢”朱觉守说,“就那么想感谢我?” 路人甲闷闷地说了一句:“嗯。” 朱觉守说:“说说看,为什么谢我?” 路人甲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帮苏茜。” 这句感谢听着有点勉强。 朱觉守笑了,打趣似的说道:“你还真是喜欢她。” 路人甲抬头,看见银河光华流转,星星在夜幕里璀璨。 在这样的夜空下,他和苏茜曾经并肩寻找水瓶座。 喜欢她吗? 路人甲说:“嗯,还好。” 在最黑暗最软弱的时光,有一个人跟他挤在破旧壁炉里,彼此靠近,近到能感受对方温暖的呼吸。 怎么可能毫不动心? 路人甲说:“你没有逼迫她,对吧?” 朱觉守耸耸肩:“你猜呢?猜猜看我有没有逼迫你的女孩。” 路人甲说:“你没有——因为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继续说:“把人心的阴暗面剖析给我看,叫我失望难堪,让我知道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有真心都像纸一样脆弱——这才是你的风格。” 朱觉守笑了:“别把我说得那么恶趣味。” 路人甲说:“但是,我并不因此失望。” 朱觉守能听出路人甲语气里压抑着的难过:“我还要感谢你,你帮了苏茜太多。” 真是矛盾啊。 朱觉守说:“明明那么讨厌我,还要说感谢的话。明明难过得不得了,还要一个人硬撑。” 朱觉守疑惑地歪头:“她就这么好吗?” 路人甲疲惫地闭上眼,慢慢说:“你不会懂的。” 朱觉守低下头,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翻盖拨开又关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响声。 朱觉守说:“不,我懂的。” 他慢悠悠地说:“像你这样的,愚蠢的理想主义者,总是喜欢爱着点什么。” 路人甲闭目养神,没有理他。 朱觉守说:“比起爱那种,为了一点无聊物质就抛弃你的女人——” “不如来爱我吧。” 路人甲错愕地睁开眼。 朱觉守继续说:“至少我不会因为物质条件就把你交换出去。” “如果我放弃你,一定是为了比物质重要得多的东西。” 路人甲沉默了。他静静地抽着烟。 烟雾在空中袅袅散开,挡住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路人甲说:“你在发什么疯?” 朱觉守大笑起来,看上去乐不可支。 路人甲窘迫地抓了抓头发:“你笑什么?” “我笑你……”朱觉守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竟然真的在考虑我说的话。” 路人甲无奈地说:“为什么你老是捉弄我?” 朱觉守说:“因为好玩啊。” 路人甲摇了摇头:“你太聪明了,我总被你耍着玩儿。但是有一点,你也没有说对。” 朱觉守说:“哦?哪一点。” 路人甲说:“你说我明明那么讨厌你,还要说感谢的话。明明难过得不得了,还要一个人硬撑。” “我的确很难过” 路人甲继续说:“但是,我不讨厌你。” 朱觉守脸上轻松的笑意褪去了,留下某种藏在阴影里的,迷茫的情绪。 朱觉守说:“你不讨厌我?” “不讨厌啊。”路人甲按灭香烟,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晚安,小朱。” 第33章 33 =================== 那场离别宴会之后,路人甲养成了书写的习惯。 他花费许多工作以外的时间,在自己的卧室里书写。大量的废稿像雪花飘落在各个角落。 他迎来了一个漫长的、充满思念与遥望的冬天。 他的笔尖落在纸张上,沙沙作响。 他写着:苏茜,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城市以外的地方。 路人甲坐在窗边,右手执笔,左手抹开窗户上结的霜。这是一座两江交汇的南方城市,冬天气候湿冷,但却不会降雪。树木总是在掉叶子,它们在夜空下安静地衰老。 这座南方的城市始终以她柔软坚定的胸怀,容纳一切宁静与浮华。 路人甲禁不住想,那在这座城市以外呢? 如果离开这座城市,顺着公路的脉络去到其他的地方,或是黄沙漫天,或是银装素裹之地。 我会看见你曾经经历的一切吗?苏茜。 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到我想要更加了解你时,你却已经离开了。 我记得你的黑眼睛看起来深邃又哀伤,像一只忍受冬天的天鹅。你努力向温暖的南方迁徙。我却希望逆行北上,想要途径你的一切伤痛。 在没有江河汇流的地方,渴水的土地会像饱经风霜的皮肤一样裂开。 在霜雪沉重的北方城市,有可怜人的生命在夜里熄灭。 这些故事里,有你走过的路,见过的悲剧吗? 路人甲的笔尖顿了顿,又落下:你摇摇头,说我太天真了。 我应该是赞同你的。你知道,那些苦难对于我而言,更像是史诗。 古时候修建巴比伦通天塔,无数工匠彻夜地点着灯锤凿,即使是深夜,也是灯火通明的景象。 一代代人在这座通天塔上,出生,长大,死亡,最后也无法避免被上帝摧毁的结局。 人们在塔上劳作,只为了通往天国的微茫希望,像庸碌的蜂群。 末世里的人们是不是也像传说里的巴比伦工匠一样,用粘着血迹的粗糙双手在瓦砾沙石之间开凿,想要拼凑出生存的希望,想要建造直逼天国的高塔。 我其实不清楚这些。我其实没有吃过多少生存的苦。 或许我可以亲身经历一次。 路人甲苦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真是愚蠢的理想主义啊……” 借着月色,他又喝了一口酒。这瓶酒是他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口感丰富,入口绵甜。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路人甲想,现在好好品味一下吧,以后就喝不到啦。 第34章 34 =================== 太阳在头顶明晃晃地照耀,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路人甲坐在驾驶座上,伸手调试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正在交谈的朱觉守和林义,他们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