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那泪水氤进眼尾皱纹,让她显得愈发苍老颓败。 她怎么会听不出宋挽这是跟侯府彻底离了心,冷了情?但凡她心中对江易还有半点情愫,亦不会在此时此刻,顾左右而言他。 江老夫人胸口一痛,猛的仰起身子。 这偌大个侯府,若是无人管理该要如何? “呵……” 一股不甘之气生生顶着江老夫人半直起身,江行简忙上前将人扶起。 “挽儿……去……去唤你母亲进来,我……有话同她说。” 知晓江老夫人要单独嘱咐江行简,宋挽福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祖母知你中意林氏……但那林氏并非良人,虽有些小才但难以撑起侯府……挽儿她如今彻底同你离了心,若……不能挽回,侯府危矣。趁着祖母还……还在,你速速同挽儿同房,待她有了子嗣,便再……再脱不开……” “女子有了子嗣……也就被绑着了,为了孩儿……她会全心全意……为侯府打算。” “你……可知晓?” 江行简红着眼:“孙儿知晓。” “今日……今日你便搬去澜庭院,等不及了……若祖母未能撑过这一关,你同挽儿守丧三载,夜长梦多……还不知会出什么差头。” 江老夫人目光浑浊,拉着江行简的手死死用力,江行简一个壮年之人,都被这股力道拽得前倾。 “答应……祖母。” “孙儿答应祖母,今日便同挽儿同房,祖母莫要担忧此事,您只管好生养病,必能挺过这一遭。” “挺不挺得过……” 浑浊的一双眼中迸发出强烈不甘,江老夫人狠命提着一口气,生生坐了起来。 她不放心,她怎么放心将侯府交给江母?她亦担忧宋挽真的放弃侯府,任由那小娼妇将府里搅得一团乱。再则江曼惯来会用家姐身份拿捏易儿,她野心勃勃,若无自己照看,易儿怕要被拉入皇权之争,供她驱使做那先行祭旗之人。 凭着这股气劲,江老夫人硬是将面色逼至红润。 “去,去准备同挽儿行房,祖母还要等着看曾孙出生。” 挥手推搡着江行简,江老夫人粗粗喘息。 江行简忙喊了御医上前查看。 江老夫人却是摆摆手,示意他去办正事。 忙碌许久,老夫人沉沉睡下,御医告知侯府众人虽情况危急但近日应无大碍,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江母让江行简同宋挽二人回院,她一人留下照顾江老夫人。 宋挽走出福鹤堂,江行简突然道:“我今日宿澜庭主院。” 宋挽瞪大了眸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江行简心头一涩,终是明白他二人已形同陌路,再回不去。 可他先前虽这般想过,但真到了此时此刻,他却是怕了,怕宋挽再不会用最初看他时那种羞赧温柔的目光,亦怕宋挽……心中再无他。 想到就连祖母近乎临终之言她都抵死不从,江行简抿着唇心中悲凉。 “我今日宿澜庭主院,一会儿我让灵韵将东西送去,你……收拾一下。” 心尖莫名羞涩,面颊亦有些温热,江行简说完这句匆匆离开。 宋挽却是如遭雷劈,愣在院中许久未动。 “小姐……” 蘅芷上前询问,宋挽这才拧着眉心看向她。 “如此亦是好事,若小姐日后诞下侯府嫡长子,您便算有安身之所了。” 蘅芷眼中泛红,拉着宋挽的手心疼万分。 便是她也能猜测出定是老夫人交代了什么,侯爷才会突然要同小姐圆房,可无论如何,这终归是好事。 “上次夫人来探望小姐,说的那番话无非是告诉小姐宋府管不得出嫁女,那副生怕您回府带累了二小姐三小姐的嘴脸,实令人窝火。” “小姐,何处都不如您自家,说不得……说不得诞下小世子……您同侯爷便能安生过日子了。” 蘅芷边说边哭,怕是自己也不信这话的。 宋挽抬手擦去她面上泪痕,淡笑道:“莫哭了,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垂着眸,沉吟片刻:“蘅芜,你去寻个小丫头,将侯爷今夜要宿在澜庭院之事告知林葭玥。” 林葭玥不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她给她机会。 若是林葭玥今日来拦,江行简应下,她便成全二人再不管侯府任何事,若今日林葭玥拦不住江行简…… 她便认命做侯府宗妇,做江行简的妻。 第77章 浮木 傍晚时候上京下起了雨,濛濛雾雾润着微风催人欲睡,宋挽半趴在房中嗅着窗外青草气息微微出神。 偶一阵潮湿之气扑在鼻尖,细碎凉意扰得她愈发心烦。 “小姐,新的被褥同您的小衣准备好了……” 蘅芷抱着一叠大红衣衫站在榻边,轻声唤着宋挽。 宋挽转头去看那绣了并蒂莲的红色小衣,垂眸不语。 主仆二人都沉默着,灵韵同写意却是一人端着方形大漆盘,一人抱着叠男子衣物进门。 “蘅芷姑娘,侯爷的东西。” 灵韵笑得甜美,放下江行简的衣衫说了句让下人备上热水后,又姗姗离去。蘅芷抿着唇看向蘅芜,二人又齐齐低下头。 唯有赵嬷嬷双手合十跪在西南边,口中絮絮叨叨的拜谢漫天神佛。 她家小姐终于要跟侯爷圆房了,若是能诞下侯府嫡子,小姐日后便有了依靠,如此即便侯爷再纳上三五妾室,小姐也不惧什么。 “小姐,侯爷进院了。” 宋挽身子一僵,下意识抓着裙摆:“绣烟阁那边可有动静?” 蘅芷摇摇头,宋挽抿着唇,神色怔怔。 许久后她才缓缓起身,走向浴房。 浴房中热意蒸腾,浴汤里的兰草香气搅得宋挽心烦意乱,她忍不住走到连扇绣花屏风后,随手支起了窗。 外头潮湿气顶得她鼻眼发酸。 雨越下越大,宋挽坐在穿衣绣榻上,呆呆等了起来。 江行简进屋时,唯有赵嬷嬷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蘅芷几人一张脸木得厉害,看得他强压下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大奶奶呢?” “小姐在浴房。” 江行简面色微红,转身坐在宋挽的拔步床上。 床上放着几个软枕,许是里头充了花瓣的缘故,四处都透着一股淡香。 随手扯了扯身下新换的鸳鸯喜被,江行简下颌微绷,突然有股无来由的紧张。 “不必伺候了,你们下去吧。” 江行简沉声开口,几个丫鬟慢慢退了出去,赵嬷嬷见蘅芜犹犹豫豫的模样,上前一把将人拉了出去。 屋中顿时只剩下他一人,寂静得令人心慌。 浴房中没有半点声响,江行简知她心中芥蒂便不催促,只静静站在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