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发现乌瑛提前撤离, 就该知道计划有变。 不,或许从她进入乙级药田,感应到不寻常的灵力波动起,就应该长个心眼。 终究太过自大。 百里稚水会质疑天道,而她反而将天道奉为圭臬了不是吗? 为什么觉得自己就一定会赢。 就因为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吗? 不是早就发现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不够深刻吗? 火盆中的余温慢慢散尽。 乌遥咬唇, 伸手抓住燃尽的灰屑,撒气一样猛地向前扔去。 鬼粟藤感应到她的情绪, 也兴奋战栗, 喊道:杀!杀!杀! 也不知道要杀什么。 碎屑在空中缓缓飘下, 而乌遥看着眼前黑雪花似的尘屑翻飞、飘落, 慢慢将头埋在膝盖里。 试图用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 身体里的鬼粟藤还在激动地喊:杀呀! 良久, 她在鬼粟藤的“杀杀杀”中抬起头。 无言捋起袖子, 看着手上的黑色纹路, 露出熟悉的冷笑。 “!”鬼粟藤声音即刻停止, 哽咽道:……呜呜呜。 乌遥挽起袖子站起身, 向着药田走去。黑色藤蔓如破土一般冲出皮肤, 盘绕在她小臂。 她熟练地找到位置,不顾尘土,在土面坐下。 已经落后一步,就不能步步落后。 得去看看乌瑛如今确切做到何种程度。 昨日她返程时格外留意,在经过的土层里做下标记,今后再通过那条路前往乌瑛的药田与地牢,就不会如第一次一般抓瞎。 鬼粟藤钻入地面。 灵目启动,乌遥随鬼粟藤进入土层中的视野。 熟悉的黑暗与腥臭覆盖五感,乌遥感到厌恶却没有皱眉,只命令鬼粟藤继续向前。 鬼粟藤在泥土中穿行。 按照昨天留下的标记,这次省下不少灵力,也没有再走错路。 快到甲级药田时,乌遥顿住动作。 前面有岔路。 昨天她运气不错,选中了地牢的那条路。 鬼粟藤的叶片刮了刮另一侧的土层,无声问乌遥:要不要去这边也看看? 乌遥肯首:去。 于是鬼粟藤吭哧吭哧往另一头刨土。 在接近地牢的位置,土壤的气息是潮湿而阴暗的,渗出类似雨后的潮味。 然而换了个方向,似乎干燥不少。 也感应不到多少灵力波动,就好像只是进入了普通的地域,而非玄淼门地底。 一墙之隔,倒像天差地别。 乌瑛在甲级屏障旁布下的结界,在这里也找不到踪迹。 不像是乌瑛的地盘。 乌遥心中忖度。 难道她误打误撞,走进另一块甲级药田? 按照此前得到的寥寥消息,这两块药田虽然占地很大,却的确只有一墙之隔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这里常年无主,应当也没什么好看的。 想要掉头时,却又感受到土层与别处的微妙不同。 已经快要挖到了,至多再二十厘米,就能看见这块甲级药田的模样。 ……还是看看吧。 藤蔓在黑暗中生长,向土层那头延伸。 鬼粟藤走得很慢,剖开土层前,乌遥已经做足心理建设,确认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被吓一跳。 但当幽微弱小的光亮从那一头传来,她所担忧的场景并且出现。 另一头是地牢。 这一头却并没有那般叫人窒息。 鬼粟藤钻出土层,叶片在暴露的空气中自由呼吸。 没有人,没有药田,也也没有活物,空气静谧而安宁。 就好像黑暗而厚实的土层将温水崖最低端切割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像是谁的房间。 乌遥操纵鬼粟藤从墙中缝隙缓缓钻出。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窄小的窗户在高处,封闭着。 床、屏风、桌椅、灯具……家具一应俱全,摆放错落有致,很讲究。 鬼粟藤谨慎地贴着墙攀行,在爬上桌台之前,又小心翼翼地改为在原地站起,避免触碰桌腿与桌面。 桌上果然有一层厚厚的灰。 乌遥操纵鬼粟藤将这些家具一一看过。 都是真界稀有的温玉檀木做的。 这种木材触感温润又暖和,在她搬家时,乔冉冉为她购置了由这种木头打的床,算作乔迁礼物之一。 可不便宜。 她询过价后,甚至想过要不要偷偷将那床给卖掉,想到乔冉冉的冲天怒吼,又作罢。 但此处的家具却都是由温玉檀木所制,实在奢侈。 再仔细看,又发现这些家具不仅材质上佳,而且有十分浓重的生活痕迹。 床上还铺着淡雅的紫色床褥,床帘上绣着繁复的竹纹。 若非表面蒙尘,简直像是有谁在这里住过似的。 灵力流逝间,乌遥速速将这房间看过,攀上窗去。 上了锁,看不到外头是什么模样。 好在这锁她见过,若要此后再稍加研究,将它强行打开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乌遥没有犹豫,迅速沿着原路撤回墙中。 得先去做更重要的事。 乌遥继续赶往另一头的地牢。 然而今天似乎与昨夜不太一样,攀行时,隐约能捕捉到一线危险气息。 她如今心情焦躁不安,依然尽力克制着急躁的心情,放缓前进速度。 在鬼粟藤剖开土层前,她踩了个急刹车。 那一头有人声。 有男有女,人数不少于三个。 鬼粟藤回退几分,保持在能及时撤退、又能听见人声的深度。 土层另一头传来男弟子的声音:“……我们今早清点了幻鲛的数量,大约有三只已经成熟,这几只应该可以进行下一步试验……” 又有人翻动书页,另一个女声补充道:“……分别是九号、十七号、三十六号……” 两人一边走动一边汇报,声音越来越近。 乌遥耳朵听着,脑子记着。 忽然听见一个微微沙哑的女声道:“带我看看。” 弟子们答“是”。 乌遥的气息紊乱一瞬。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乌瑛。 乌瑛在这里。 难怪往日的赛程从不缺席,偏偏今天没去看。 那头,乌瑛似乎正在将那几个合格的试验品一一看过,每个都认真检查,从头到尾地点评,言辞冷厉,批评起弟子来毫不留情。 跟随她的弟子们纷纷记录,不敢辩解,一句话也不敢漏下。 乌瑛的声音停在前方不远处。 静默一会儿,似乎终于满意:“三十六号,成熟度很高,不错。” 她吩咐:“这只要特别关注。还有,参考它的培育路线,选几只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