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在迎安殿休息? 亭外看守的侍卫一身黑铁铠甲, 一动不动几乎融入夜色,唯有表面反射出寒光。 “黑甲兵……?”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谁不知黑甲兵是新帝亲兵,只听新帝差遣。 她缓慢地转了个方向,果不其然看见坐在石桌旁的男人。 对方披着的外袍上隐隐绣有金色游龙,因是坐着,长摆坠地,显出几分随意敷衍。 乌发披散,里面甚至还穿着寝衣,像是就寝前抽了点时间来处理芝麻大的小事。 席清雪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帝,原先只听父亲说他暴虐残酷,本以为会是个面相丑恶的粗人,却没想到生得这般俊朗英武。 她愣了一瞬,直到对方微微压低眼角看过来,眼神似冷冽寒冰。 梁九溪平日表情并不多,单是一张沉肃的冷脸便很是吓人。 他外头那暴君的名声,除了好杀人之外,多半是因为脾性不好,惹人畏惧。 席清雪猛地低下头,盯着凉亭内的红木地板,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梁九溪淡淡开口:“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么?” 上位者的气势到底与普通人不一样,何况新帝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来,绝非善类。 席清雪背上已渐渐渗出冷汗,被反绑在身后的手用力掐住,才稳着声音道:“恕臣女愚钝,不知做错了什么……望陛下明示,臣女定修身养性、知错就改。” 装傻在意料之中,梁九溪也懒得多说,只是喊了声:“崔适。” 崔公公心领神会,从广袖中摸出两包东西,摆在了她面前:“席小姐,这是醉青月毒引以及毒害白鹿的香粉,您应该认得吧?” 席清雪自然认得,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试图理清形势。 席小蔓没什么脑子,从小到大都被她牵着鼻子走,是极好使唤的一条狗。 平常她碍于身份名誉,不好去做的事,便会让这位庶妹出头。 反正一个庶女,名声好坏都没什么区别。 而到了关键时,一旦席家断去狗链,席小蔓又是合情合理的一头替罪羊。 当初父亲执意让二人一起入宫,也是为了这种时候能多一点退路。 她这几日对席小蔓仍旧温和袒护,并未暴露出不对,席小蔓不可能这么快就招供。 思及此,席清雪将目光挪开,低声道:“公公说笑了,我只记得这是从小蔓枕头下搜出来的。” 月光涌入凉亭,却只将石桌边男人的面容映照得越发冷漠。 见主子不发话,崔公公便叹道:“席小姐,正是你妹妹亲口指认,说这些是你的东西。” 席清雪猛地盯向那云锦包裹,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皱紧眉头道:“……我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人,我席家一向待她不薄。” “你不知道?”梁九溪若有所思地问。 “……臣女确实不知道。” 他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亭外:“那你爹知不知道?” “……我、我爹?”席清雪一愣,连忙转头,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黑甲兵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过来,重重扔在了她面前! 正是御史中丞席肃。 她神志几乎模糊了一瞬,瞳孔骤缩,再顾不上仪态,震惊地往前扑去:“爹!?” 她爹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席肃衣衫破碎,手臂之上皮开肉绽,血染湿了布料又凝固,狼狈不堪,显然受过折磨。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到梁九溪,便呜咽着将头往地板上磕:“陛下,陛下!罪臣知错,罪臣不该勾结逆贼,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他这话无疑狠狠打了刚刚还在装傻的席清雪一巴掌。 “爹,你在说什么啊!?”席清雪控制不住声音,语调上扬。 “清雪!”席肃用红肿的眼看向女儿,厉声道,“还不向陛下认错!” 席清雪蓦地跌坐在地,脑内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为何席小蔓会反水,为何他爹会直接认罪。 分明在入夜之前,黑甲兵到迎安殿抓走席小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崔适,把他嘴封了。”梁九溪揉了下太阳穴,有些不耐烦。 崔公公立即塞住席肃的嘴,堵住那哭天喊地的求饶声,亭中倏地安静下来。 席清雪也从惊惧之中回神,终于端不住高洁冷傲的贵女姿态,往前膝行两步,惶恐地俯首,瑟瑟发抖。 “臣女……臣女知错,求陛下饶恕……” 梁九溪这才将手搭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道:“错?你们有什么错。” “郑氏把控朝纲二十年,文武百官里多的是他的走狗,就像你们这样。” “立场两异,敌我有别,朕想把你们找出来,你们何尝不是等着机会狠狠咬朕一口?” 闻言,席肃无力地闭上眼,他们以为新帝年轻,便把对方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朕就想,若是将宫城防守得固若金汤,难免让你们望而却步,不会叫的狗有什么意思。”梁九溪弯了下嘴角,却带着讽意,“席小姐,你说是不是?” 席清雪呼吸急促,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当时新帝召贵女入宫,是说宫中人手不足,要填漏补缺。 往深了想的,也不过认为这是新帝登基,要试探群臣忠心与否。 可对郑氏一党来说,他们本就愁于刺杀难以实施,想扰乱朝局又无从下手。 这时有了贵女入宫的由头,无疑是大开方便之门。 哪怕如履薄冰、危险重重,但只要计划成功一次,便是莫大的回报。 这种难得的机会绝不可错过,所以父亲才会让她冒险入宫。 席清雪吸了口气,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惧意:“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这才是你的目的……” 如果从贵女入宫起,她们所有人的来历举动就都在新帝的掌握之中,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恐怕席家企图利用席小蔓金蝉脱壳的计划,落在对方眼里,甚至无异于小孩过家家。 席清雪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再没了平日里的清冷雅致、高傲从容。 “那么害怕干什么。”梁九溪让人把席肃的头抬起来,笑了下,“席肃,其实朕打算留你一条狗命,也不动你御史中丞的位置,你以为如何?” 席肃本以为必死无疑,闻言直接震住,又忙不迭点头,重重地磕了下:“唔恩唔……!!” 崔公公扯去他嘴里塞着的布,便听他一声接一声地谢恩,几乎喜极而泣。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 崔公公退到一边,他对自家主子也算略知一二,可以说与心软仁慈压根不沾一点边。 之所以不动席家,估计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