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抬头。” 言作德哪里敢,可不得不照做。 以他的资历,上朝时都只能站在金雍殿底下恭敬垂首,偶尔远远望见新帝,也是先看见那副金色的十二旒冕冠。 如今颤巍巍抬头,被新帝那双冷幽的凤眸直视,同僚惨死的场面犹在眼前。 森冷的寒意倏地爬上脊背。 他这爵位本就来路不正,自个儿就是个草包。 对方还未发话,言作德便自乱阵脚,崩溃地不停磕头:“陛下!陛下明鉴!今日之事与臣无关!都是李氏自作主张!与臣无关啊!” 李氏知道丈夫不顶用,却没想到这般窝囊,怒道:“言作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言作德却只是一边哭一边求饶:“陛下,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哪想到会算计到新帝头上,他一点也不想体会暴君的手段! 梁九溪冷冷地道:“言老爷子一生清正,若知道你拿他珍藏的画贿赂奸臣、买官作假,恐怕能气得活过来。” 这话落在言作德耳里,几乎与惊雷无异,猛地抬起头,满面惊恐。 梁九溪低头,好整以暇地问:“还是说,这事也与你无关?” 言作德嘴唇嗫嚅着说不反驳出的话,脸皮白得宛如纸张,绝望地跌坐在地。 完了,原来陛下知道这事了…… 他僵硬地转头,看到身旁的妻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冲上去扇了一耳光,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尽给我出馊主意!你是要害死我啊!!买官是你要买!陷害俏俏也是你!她是我亲侄女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还不停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李氏哪里忍得,立即反击回去,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言作德!你现在装什么好叔父!?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 “哎哟哎哟!”言作德直叫唤,又企图伸手去扯一旁言俏俏的裙摆,哭道,“俏俏!俏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帮叔父说几句好话吧!” 言俏俏被他狰狞的脸吓得躲了躲。 虽没什么叔侄感情,但对方到底是爹爹的亲弟弟。 她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只是将自个儿藏在小九身后,眼不见为净。 眼看父母扭打得不可开交,已渐渐见了些血,言丹手脚并用地冲上前,已是满面泪痕。 “爹!娘!你们别打了!” 言作德和李氏已经打红了眼,反而将伸手劝架的女儿踢开,互相辱骂。 言丹趴在地上痛哭,身上的疼痛却不及内心的崩溃。 那么多人冷眼看着,她的父母就宛如两只供人观赏的猴子一般,粗鲁又滑稽。 请来的这些夫人都是惯会碎嘴的,用不了一天,只怕这里的事就会传遍京城。 他们本想要言俏俏身败名裂,可这下吉安伯府才是真的要彻底沦为笑柄了! 言丹一把抓住路过的言俏俏的裙摆,再没了任何架子,哀声祈求道:“堂姐!堂姐!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 “你想想长姐!看在长姐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听到言鹃的名头,言俏俏才停了停,蹙眉问道:“鹃姐姐?” 整件事中,言鹃都没有露过面,只是有人以她的名义骗她过来禅房。 毕竟若是鹃姐姐也参与其中,便不必找那个易容的人来伪装。 言丹以为有戏,忙不迭道:“是啊!长姐是真心实意待你的!知道娘要做这种糊涂事,她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了!” “若是她在,她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姐妹之间彼此为难!” 言俏俏想了想,认真地道:“既然她都说断绝关系,那我们与你就不再是姐妹了。” 言丹傻了眼,正急切地想要解释。 禅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 “俏俏说得对,我与言家,再无半点关系。” 言俏俏转头,看见林琅带着言鹃来了。 挂佛牌之前,她曾拜托林琅去找找鹃姐姐,没想到她真的找到了! 她眼前一亮,惊喜地就要上前。 身后被忽略的梁九溪有些吃味,手上力气没松,又搂着腰把人抓回来。 言鹃无意中得知父母亲的计划,立即想告诉言俏俏,没想到竟被关进柴房整整两日! 她滴水未进,脸色显得羸弱,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她天生容貌有损,难以嫁入好人家。 为躲避李氏安排的糟心婚事,只好借礼佛名义躲入显诚寺,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如今言丹相看郎君,李氏又想赶紧将她这个长姐嫁了,免得影响小女儿议亲。 言鹃只觉自己这十几年,好似都是个无关紧要的边缘人。 可她也想凭自己的意愿过日子。 长女的出现终于令互殴的言作德和李氏停下,李氏尖声道:“言鹃,你胆子肥了!敢断绝关系!?” 言丹难以置信道:“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连我都不管吗?” 言鹃一字一句道:“我言鹃在此立誓,从此与言家再无半点瓜葛,各担祸福、互不干扰!” 她说着,身子微微摇晃,林琅勉强扶了一把,才使她站稳。 黑甲兵有序地涌入院中,将地上撒泼的李氏和言作德一一抓捕。 梁九溪牵着言俏俏走出禅院。 言丹耳中嗡嗡作响,一边挣扎,一边去人群中寻找于望叶,最后的希望都寄托于这个总是呵护她的少年身上。 可于望叶围观了全程,早已胆战心惊,只仓惶地避开视线,随着人群灰溜溜地逃走了。 言丹顿时万念俱灰,发疯一般嚎啕大哭。 ………… 一个上午竟发生了许多事,再加上月事的影响,言俏俏觉得有些疲惫了。 二人离开显诚寺,回到马车内,言俏俏的身子便歪了歪。 梁九溪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先一步张开手臂,好让她睡进怀里。 言俏俏蹭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地闭上眼。 想着今日的事,心里倒说不上开心或难过,只是满面有些起伏。 马车缓缓前进,微凉的风从布帘缝隙中侵入,卷起女子鬓边的碎发。 许久,她眼睫微颤,小小声地问:“小九,那我现在应该去哪里呢?” 她因父母离世才来投奔叔父,可如今叔父一家也断交了,她似乎成了漂泊的浮萍。 闻言,梁九溪垂首,大掌捧着女子娇嫩的脸,缓声道:“还记得来京城之前,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言俏俏睁眼回忆了一会儿:“你说……会来京城找我,给我买大宅子住、买新衣裳穿,还要请最厉害的厨子到家里,只做我喜欢吃的菜。” 她总是将他的话记得很清楚,是这世上最乖最聪明的姑娘。 梁九溪笑了笑,在小青梅脸上落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