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翘起二郎腿,扬着下巴道:“不急,我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听你说。” 唐源伸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小步绕到椅子前面,屁股刚刚要坐下去,又忽然站起来,讨好地笑道:“满神,我们虽然是发小,但其实我跟他也没有那么熟……” 祝满看向他眼神淡漠又冷暗,问:“你知道我在怀疑他吗?” “大概……知道。” 祝满挑起一边眉头,“然后你还包庇他?” “天地可鉴我没有!”唐源急得上前一步,又退了回去,“不是,满神,我真对你、对组织一片赤诚之心!要是我有问题,当初我介绍你加入联盟做什么呢?” 因为那场救命之恩,祝满从没怀疑过唐源,可是事到如今,迷雾一般的事件、线索已经让他没有选择。 他头疼地摁了摁眉心,他甚至开始怀疑凶手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放出假线索让联盟内部的自相残杀。 “没怀疑你。”祝满朝那张椅子扬了扬下巴,语气放缓,“就说你知道的。” 唐源被他缓和下来的态度安慰到,终于坐下,边想边说:“我和江淮是八岁认识的,那时候我住在第一大学的家属院里,他因为父母离婚,又被母亲虐待,被……” 唐源说到这里,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瞟了祝满一眼。 祝满微微扬眉示意他继续。 唐源收回目光,伸手拿过水杯喝了一口,边喝眼珠子边小幅度转着,然后继续道:“江淮最后被我邻居收养了,也不能说是收养吧,他算是我邻居的远房亲戚,邻居家小孩叫他表哥。” “你邻居是什么人?”祝满问。 唐源又瞟了他一眼,“邻居阿姨是第一大学的教授,邻居叔叔是……”唐源顿了顿,“那会儿是在政府上班的,具体做什么的不知道。” 祝满记住了,眼神示意他继续。 “后来我们三个小孩就一起在大院里玩儿嘛。不过十岁那年,邻居搬家了,江淮被邻居阿姨送养给第一大学的老师。又过了一年,江淮养母工作变动,他们就去别的城市生活了,我们的联系也就减少了。” “再后来,我也就只是通过社交软件知道他到第二大学念了社会学,毕业后进入政府的妇女儿童署工作。虽然他搬走之后我们没多少联系了,不过他去妇女儿童署工作我倒是不意外……” 祝满疑惑,坐直了身子。 唐源弱弱解释:“因为……他的性格一直很温和,小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我以为他会很记恨自己父母呢,没想到他说的是,’爸妈没有不要我,他们是不要彼此了,可是没关系的,爸爸出轨了,我支持妈妈离开他。‘” “然后我又说,可是你妈妈打你诶,现在你妈妈也不要你了,他说,’妈妈打我是不对的,她现在也因为家暴进了监狱,可是如果爸爸没有出轨,妈妈就不会变成这样,我是受害者,妈妈也是受害者。‘” 祝满交叠在一起的手紧了紧。 唐源小心翼翼地看他,犹豫几次,最终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所以满神,其实对他我一直都怀疑不起来,你说我是帮凶也好,说我太蠢也罢,我始终不相信柔软的人会是杀手……” 祝满没有马上接话。 他想起初遇江淮时他穿着的浅色毛衣,和他那头柔顺的浅栗色头发,温淡书生的模样。尽管江淮的某些言语和行为具有攻击性,但经过他的温柔过滤之后,也会柔和几分。气质这种东西是天生的,装不出来。 但祝满并没有因此排除江淮的嫌疑,所谓气质还是过于主观片面,不足以推翻贺风回“数据波动”的发现——证据才是最客观公正的存在。 祝满的食指在沙发上轻轻点了点,问:“江淮去哪儿了?范子默呢?” 唐源答:“江淮应该是在他主人家脱不开身,组长好像是去和联盟里别的小组对接了。” 直至下午祝满离开基地,他们二人都没有回来。 贺风回下班后,没有马上回家,他远程控制智能家电给祝满做了晚餐,并给他留言今晚会加班晚归,然后解锁了智能车。 确认CPU追踪到的江淮的位置,他让自己和智能车的系统相连,下一秒,智能车朝江淮所在的方位驶去。 路上,他回忆着那天祝满在林琅家的反应。 祝满对脑机接口似乎很排斥,除非使用强制手段,否则就没有办法检测他的记忆情况了。而他对“数据波动”的分析……他还是那么聪明。 贺风回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忧虑,祝满觉醒得越早对他越不利。而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有了许多节外生枝的事儿,比如叶莺之死。 似乎是从带祝满去Mirage之后,轨道就开始不由自己控制了。 Mirage,江淮,叶莺…… 贺风回的CPU高速运转着,他觉得这其中有他想不到的端倪,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端倪在何处。 CPU找到了一些江淮在人类政府执政时期的信息,但学社会学、被收养、在妇女儿童署工作……好似都和“祝满”没有任何关系。 仿佛冰山一角,海面之下还掩藏着巨大的、隐晦的秘密。 智能车停在一片荒郊野岭。 贺风回确认四周没有摄像头,又确认将智能车的痕迹从路过的所有摄像头中删除之后,打开车门。 江淮背对着他,站在一颗古老的榕树前。夜色深重,树叶隐匿在没有月光的黑暗里,那抹形单影只的背影更显孤独寂寥。 但是AI难以体悟到这层意境,贺风回走过去,将地上的砂石踩得窸窣作响。 没等贺风回走到跟前,江淮就缓缓地回头。他又露出他标志性的温淡微笑,说:“贺先生,等你很久了。” 贺风回冷漠地看着他,走到他跟前,直接了当道:“现在祝满不在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叶莺死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未等江淮开口,贺风回上下动眼,扫描他的身体状态,得出结论:“你的肝脏情况很不好,癌细胞已经扩散了三分之一,如果你不想活的话,可以不回答我。” 江淮笑了笑,“贺先生,我们的交易是建立在我还在意祝满真实身份的前提下,但现在,我无所谓了。” 贺风回的仿真心脏发紧。 江淮说:“你不告诉我祝满是谁,我也能够猜到。他丧失了记忆,但是他的性格、智商、思维逻辑和行为方式,是存在于大脑之中,不可被磨灭的。虽然我没有直接证据,但是……” 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或者说人类池,我不知道你们AI采用了什么技术去修改他大脑的物理状态,但,你们没法儿改变他的灵魂——他还是他,我能感受到。灵魂,你们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