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之下,不时有婢女的絮语飘入耳畔—— “和世子爷走在一起的女子是谁?” “她可当真漂亮!” 阿妩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几个梳着双角髻的婢女凑作一团。一两者瞬目光相接,她们当即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讷讷看着阿妩。 她收回了目光,并未和她们计较。 身畔,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外院的婢女们言语无状,冒犯了唐姑娘,实在令谢某惭愧。” “没有呀,我觉得她们挺可爱的。”阿妩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皆是注目之礼,但英国公府和淮安王府的下人们迥然相异。后者更多是好奇,不含丝毫恶意。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又谈何得罪于我呢?” 从外院穿行至花园,再经过一条曲水游廊,就是谢蕴的院子。院中人早早得了洛书的吩咐,侯在廊下。 阿妩的身影甫一出现,顿时受到更多注目。 与外院相比,世子院中人显然更为规矩严整。他们的目光只停在阿妩身上一瞬,没有响起一丝窃窃私语之声。 一个领头的婢女站了出来。 她生得清灵秀美,温柔可亲,对阿妩笑吟吟道:“世子,不知这位姑娘需要更衣换洗么?” 谢蕴以眼神询问阿妩,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才点了头。 春袖从手中变出一把伞,把阿妩从谢蕴的伞下接了过来:“姑娘请跟我来。” 两人拐了几个弯,进了一处空旷的房间。在她们的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端着浴桶走了进来,放下之后又出了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既无人迹,亦无家什,与淮安王府的气派有些格格不入。 阿妩见了,不禁有些疑惑。 恰到好处的解释声在耳畔响起:“这是未来女主人的院子。” “这些空出来的地方,都空给未来主母放嫁妆里的家什。” 她一边放下了珠帘,一边问道:“对了,世子尚未娶妻,院子没有女子的裙裳。唐姑娘介意不介意穿我的?都是今夏新裁的。” “我自然不介意,有劳春袖姑娘。” 春袖行了一个礼:“唐姑娘快些换洗罢,水中添了些黄姜,可以驱散风寒。我这就去取衣服了。” 她关了门后,阿妩才解开了衣裳,没入水中。 或许是水中添了黄姜的缘故,阿妩一入水,温暖之意就没过全身,驱散了冷雨的寒意。 她鼓起了嘴,小口吐着气。 幸好此刻已临初夏,不然她和世子雨中站了那么久,早该得风寒了。 “姑娘,我进来了。”春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得到答复之后才轻手轻脚开了门,生怕掀起的风冷到了阿妩。 阿妩察觉了这个细节,心底一暖。 “姑娘,我拿了几身裙子,您看看有没有合意的?” 阿妩从浴桶中探出,露出了雪白的肩头,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托盘:“这些都是你的衣服么?” “嗯,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再问旁的姐妹借几身。” “不用不用!”阿妩摆手连连:“我就要这身藕荷色的就好。” 她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这身料子比她在国公府的份例还要好,让她颇有种占了春袖便宜的感觉。 “你是世子院里的管事婢女么?” 春袖点了点头:“承蒙世子的赏识,近来提拔了我。” 阿妩了然地点头,以淮安王府的底蕴,管事婢女的衣料比她更好,也不奇怪。 “那……唐姑娘呢?”春袖眨了眨眼,狡黠道。 阿妩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是借机探问她和谢蕴之间的关系。 原来,所谓的规矩严整都是错觉? 阿妩哭笑不得,但该澄清的仍要澄清:“世子对我有大恩。可惜我与他非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就是她自己。 “啊。”春袖短促惊叫了一声,面上抑止不住的可惜:“是奴婢冒犯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没事。”阿妩唇畔梨涡微漾,宽容地笑了笑。 不过,她只是偶然来避雨,竟能让阖府上下议论纷纷。足征谢蕴在平日里有多不近女色了。 但是,阿妩仍然低估了淮安王府的震动。 - 正院,小花厅。 长公主面上是难以抑止的讶异之色:“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回长公主,世子与一女子共打一把伞,两人衣衫尽湿,一起回了世子的院中。一路上许多人都瞧见了。”甘棠道。 “你先下去罢。” “等等先别走……去把洛书叫来。” 洛书一听长公主传唤,便知会发生什么。 他面对长公主的询问,恭恭敬敬道:“回长公主殿下,唐姑娘与世子偶遇,不小心淋了雨,世子便请唐姑娘回府更衣。” 至于更早的清荣书斋,还有二人眼神间的暧昧勾连,却一个字也未提。 “果真?”长公主有些狐疑。 洛书看似什么都答了,却什么都没说。 譬如这二人间有什么前情,又怎么好端端地一齐淋雨……蕴儿不是会和女子共打一伞的轻浮性子。 思前想后,长公主才道:“既然来了王府,就是王府的客人。” “你去告诉蕴儿,就说我在正院中设宴,款待唐姑娘。” “是。”洛书偷觑了一眼长公主平静的面色,到底没看出她究竟对唐姑娘什么态度。 - 阿妩推开门来,就见谢蕴负手立在廊下。他换了一身月白锦衣,微乱的鬓发被青玉冠重新束起。 微暗的天色,衬得他精致的眉目生出愈发昳丽。 “唐姑娘。”他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家母想见你一面。” “长公主?”阿妩不由讶异,旋即又觉得理所应当。到人家中做客,本就该拜访长辈的。 只是,她不可避免生出些紧张。 那可是太/祖最宠爱的小女儿,连皇后也要退避一射之地,大衍最尊贵的镇国长公主啊…… 阿妩瓮瓮地“嗯”了一声,葱白的指节不自知拧了起来。 谢蕴见状,唇畔罕见露出一点笑意,如月下簌簌而落的细雪。 “不必紧张,家母是个和蔼的性子。” “嗯嗯。”阿妩虽然应了,但心中的紧张并未减少分毫。从前她见皇帝,也不似今日这般。 难道因为长公主是世子的母亲? 阿妩摇了摇头,将这个陡然生出的念头摇出了脑海。 一路分花拂柳,她却无心欣赏。直到踏入一间明亮的花厅,烛火幢幢之间,见到了坐在上首的女子,通身的气派,明媚而尊贵。 阿妩看呆了两刻,才行了一个晚辈礼:“唐妩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封号镇国,因陪淮安王镇守边关多年而得名。阿妩的印象里,她应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