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秋一脸被说中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怀上了表兄的孩子, 挤走唐妩如愿成为他的妻子,她却丝毫没有身为胜利者的快感。 尤其是,听说是因为唐妩,表兄才从国子监退学之后。 “姑母你说,我请唐妩来,她……” 她会有什么感觉?是艳羡、是悔恨,还是……可她现在,已经恬不知耻攀上了另一道高枝。 郑月秋面上百般纠结不甘之色尽显,显得有几分扭曲。突然之间,她面色倏然一变,连忙掏出帕子掩住口,盖住接连的干呕之声。 “呕——” 那呕吐的力道之剧烈,几乎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郑夫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她没经历过生育,只好不知所措地拍着郑月秋的背,再在她吐完之后递上一杯清口的茶水。 郑月秋大声喘息了几下,眼角已经渗出了眼泪,声音虚弱又沙哑:“多谢姑母。” 郑夫人旋即看向一旁恨不得自戳双目的婢女,见她自己比划了一个封口的手势之后,才转过头来。 原先诸多训斥之语,此刻再也说不出口。 郑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心太软了。早该在月秋露出苗头之时,就早早把它掐断。 当时片刻疏忽酿成大祸,如今的苦果也要自己咽下。 “陈家毕竟是元绍亲娘的外家,请他们家之人来观礼也是应有之义。姑母可以答应你,但是……” 郑夫人想起罗元启那日的话——唐妩攀上了国公府仰望不到的高枝。 “但是,你既然当了国公府的新媳妇,众目睽睽之下,万不可做出失态之举,让人看了笑话,听到了么?” 郑月秋勉强点了点头,面色苍白依旧。 郑夫人又问:“这些日子,饭还吃得下?孕吐可还严重?还是一点儿腥味儿都闻不得么?” 她怀疑月秋这性子,全是被孕吐给磨平的。 郑月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饭还能吃得下一些,但还是有许多味道闻不得,一闻就会吐出来。” “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看你这脸消瘦的。” 郑夫人纵使百般不满,也不忍见侄女憔悴成这样。她想了想,又换了个欢快些的语气:“姑母方才还在给你挑聘礼呢。你猜,看到了什么好东西?” 郑月秋乍然抬头。 “是个快有一人高的珊瑚树,听说是从海外来的。”她将那珊瑚树的形状描绘了一番:“可惜了,那掌柜的不肯卖,只能用孤本来换。” 郑月秋的眼睛倏然一亮:“姑母,我想要。” 这种好东西,唐妩一辈子都摸不到。纵使她攀上了什么高枝,只怕只能依仗美貌苟且度日,看贵人的脸色过活。 而自己却能以奇珍为嫁妆,堂而皇之入踏英国公府的家门。 不知她看了,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郑月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眸中迸发出莹莹的光彩:“姑母,你能不能帮侄女买下来,侄女想要它当作嫁妆。” “好。” 原本郑夫人还有几分踌躇,既然月秋开口她也下定了决心——反正老爷是个不爱读书的草包,孤本放着也是放着。 倒不如贡献出来,涨一涨两家的脸面。 “多谢姑母。”郑月秋道。 “好了,姑母都答应你了,你先去多瞧瞧元绍吧。让他多见见未来的儿子,纾解了郁气,也好多培养些感情。” “……是。” 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罗元绍因被逐出国子监而心情低落,日日闭门不出。他们都指望着一场婚事,一洗他往日的低落。 郑月秋也是如此坚信的。 可是,当踏出前院门槛的一刻,竟然骤生出几分惶惑来。 ……她当真会让罗元绍振作起来么? - 万宝阁的雅间中,阿妩和谢蕴的诉衷肠也告一段落。 陈霁星掐着时间走了进来,目光怀疑地逡巡在阿妩和谢蕴之间:“我生意上的事,方才已经处理好了。” 你们呢,说完了么? 他尤其多看了阿妩的朱唇几眼,似是想看透方才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是否又行了什么孟浪之事。 阿妩不禁轻咳了一声。 表兄,你的眼神什么意思,还能再明显一点儿么? 她听明白是表兄这话是逐客令的意思了,悄悄望了谢蕴几眼,想看他是什么表态。 而谢蕴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谢某还有些事,便不多叨扰了。” “这次被上门的生意扰乱,对谢公子有些实在招待不周。下次公子再来万宝阁,我必亲自以礼待之。”陈霁星硬邦邦道。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一点儿也不诚心。 “多谢。”谢蕴淡声道。 他似乎并不以为意,旋即望向了雅间中的另一个人:“方才阿妩说的,谢某都答应你。” “这些日子,谢某依旧住在别院里。若是阿妩有什么事想找我,谢某随时扫榻相迎。” 阿妩清月似的眸子,一瞬间睁得大大的。 世子一定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谢蕴方才是有意和无意的,但这一回当着表兄的面,说出这般暧昧不明之语,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别院……到底他想让表兄如何看待他俩的关系啊? 一抹绯红的云霞飞快窜上了阿妩娇美的脸庞。她朱唇微启,却不知如何回应。最后只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但似乎谢蕴也并不在意她如何回答。 一声“告辞”之后,便飘然离开了雅间之中。 唯余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 陈霁星遥遥望向万宝阁门前那个芝兰玉树的背影,不善地“哼”了一声,旋即若有所指地看向了阿妩。 “别院?扫榻相迎?表兄可不知你和谢公子好成了那样。” 阿妩百口莫辩道:“表兄,谢蕴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怎么不是那个意思了?当着表兄我的面,对你说这样的话,你当我看不出他什么心思?不就是想炫耀么?” 陈霁星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了阿妩对面,小声嘟囔道:“越缺什么,越炫耀什么。” “……” 阿妩默默别开了眼睛,只能装作没听见。 “好了,现在四下都没人了。” 陈霁星轻扣了扣桌子:“方才不是说要和我解释么?现在可以解释了。你俩关系,一定不简单罢?可别用什么两情相悦来搪塞我。” “表、表兄你看看出来了……” 阿妩心虚地缩了缩雪白的颈子。有那么一刻,她当真想这么交待。毕竟真相是那么荒唐,以至于难以启齿。 “那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 陈霁星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笑道:“若是你俩之间没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