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可用只能征用民夫了, 你若有兄弟, 可得好好打算。” 王崇远听得一惊, 但努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他深深作揖:“多谢赵兄告知, 来日我必将报答赵兄大恩。” 县里给的说法是征收民夫服徭役, 在往年常有的事,一般就去个十天半个月,多是修筑工程,比如清理河道、修筑城墙之类,大家习以为常并没有人把它当做一回事。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可是让他们直接跟凶悍的土匪拼命。 崇远就是在那时受伤的,他可太明白其中的危险了,同僚告知他这一内幕与救命之恩无异。 官兵们把十五到三十岁的壮丁登记在册,临走前还有人感叹王家村和其他村庄果然不同,一场灾荒下来,他们村仍旧全须全尾的,没有一人饿死,实在不容易。 —— 等人一走,崇远便将此事告知族人乡亲们。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讨论起来。 村里二十来户人家,只有一两个儿子的一般都是祖孙三代同堂,如果有三个及以上儿子,那么大概率会分家单独造房。 这就导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需要服徭役的壮丁,比如王宝山家,崇文二十三四,崇武也满了十五岁,两个儿子都需要去服徭役。 现下哪是服徭役啊,去送死才对。 崇远可是亲眼见识过土匪的凶悍,崇远那么壮硕尚且受伤,他们怎么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来? 听到王崇远一说,就有那等胆子小的,直接跑来跪在地上,哭着说:“大哥,大伙同宗同族的兄弟,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啊!” 王宝兴在他那一辈排行第二,可是他上头排行老大的刚成亲人就去了,所以并无子嗣,崇远是他这一辈中最大的。 要放在从前,一个汉子眼泪鼻涕糊一脸当着众人如此,肯定得被嘲笑,但在生死面前谁还会在乎面子问题? 保命最重要。 王崇远往王宝兴那边看过去,王宝兴捋一把胡子,慢悠悠说:“大家同是王家族人,崇远定然会尽力帮忙,只不过还要看看该如何帮才是,你们且家去,明日再来我家。” 期间,王崇远向父亲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在县衙算个小头目不假,可是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委实说不上话,即便他想帮忙,可也无从下手啊。 王崇远不知道一向谨慎的父亲为什么一反常态说起大话来。 众人散去之际,王宝兴把王宝山留下。 王宝山绝对是最不好受的人之一了,他家两个儿子,恰好都在征收徭役的范围之内。 让他们这群只会种庄稼半点训练都没受到过的汉子去打刀尖上舔血的土匪,简直在送人头,王宝山真不想让崇文崇武去,只期待二哥能有办法帮他们。 见到王宝兴把自己留下,王宝山示意崇文崇武先家去。 崇武替木槿抱着孩子,不解地问:“姐,你说二伯真有法子救我们吗?” 崇武再天真也明白,这时候去服徭役同上战场没有任何区别,十个人里头有一个人回来已经是万幸。 木槿看着崇武说:“当然,你和大哥都不会去服徭役的!”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 王宝兴刚才许诺大家的话木槿听得一清二楚,他从来不是爱说大话的性子。 但是,以崇远的资历恐怕很难一下子把全村人保住,再联想之前王宝兴隐约透露出来不下雨就去东边的口风,木槿猜想他这是准备带着全村人逃难去了。 王宝山被族长王宝兴叫过去,同来的还有王家族里几个辈分高的老人。 拥有百亩良田的王宝兴家粮食尚且不是那么短缺,大方地留他们一道吃饭。 不过王宝山回来比预计早得多。 那时候木槿他们还在饭桌上。 王李氏放下下筷子问:“当家的,咋那么快就回来了?” 说是在吃饭,其实除了木槿之外,王家人没有一个吃得好,所有人都在担心崇文崇武会不会真的要去打土匪了。 王宝兴叹了一口气,还没张嘴就被王李氏再次抢过话头:“族长怎么说?” 她现在第一等担心的便是两个儿子要不要服徭役。 如果王宝兴有法子,哪怕让他们拿出银子免徭役也是使得的。 王宝兴:“你且听我说。二哥此次把我们几个人叫去说他其实没法子让族里的子弟免除徭役,他说与其要去跟土匪拼命,还不如往东边走。” “啥?往东走,那咱们不也成灾民了?” 他们都见过一群背井离乡逃命去的人,一个个脏兮兮的狼狈不堪,一想到要放弃自家几十亩地去未知的异乡,大家就打心底里抵触。 王宝山当初也这般想的,但王宝兴给他们解释说,如果他们现在不走,那么族里的壮丁就得上山剿匪,或者说上山送命更合适,再加上现今已经开春,但仍然一滴雨都不下,他们到时候真剩下一群老弱妇孺的话,想走都走不了。 王宝兴说完,屋子里剩下的唯有沉默。 人们普遍安土重迁,不愿意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 而且他们村是周边有名的富裕村,家家户户都有地,少则两三亩多则如王宝兴家上百亩,要是离开地可怎么办? 而且他们这可是逃徭役,三两年轻易不敢回来。 “我家地最多,你以为我愿走吗?再不走等村里的汉子被派去剿匪,那群饿极了的人再过来抢粮食咱们还能抵得住?加上村里水越来越少,以后够不够喝都不清楚。你们家去好好想想,要地还是要命。” 王宝山把族长说的话跟家里人学了嘴。 王宝山干活是把好力气,就是没怎么有主见耳根子软,年轻靠爹娘拿主意,爹娘没了就靠媳妇和渐渐成人的长子。 木槿把碗筷放下:“爹,咱还是走吧。大哥同崇武都在里头,地还能再有,但人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木槿还记得刚穿越时只想策动他们找地方躲避动乱,没想到古人比自己想象中勇猛多了,直接提出往异乡逃荒。 见到王宝山犹犹豫豫的。 木槿又劝:“您想一想,往旁处去好歹有条生路,呆在这里咱们就是只待宰的肥羊,别说粮食,到时候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王宝山听完木槿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只想保住家里的基业,却没想过人和粮食房子一起被抢的可能性。 王宝山被唬了一遭,终于下定决心:“走,咱跟你二伯家一起走!” “等两年灾过了,咱再回来就是。” 王宝山自我安慰说。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个读者说的特别好,古代农民安土重迁,把土地看得和命一样重要,如果不是把他们逼到绝路,是不会轻易离开世世代代居住的家乡的。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