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车轴和榫卯直接出了问题。 木制车轴瞧着粗糙,里头却尽是精细活。 农家手中很少有现钱置换大物件, 顶多就是花钱买猪肉盐巴吃用, 至于木板车, 很可能直接用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木槿家前年才置换的木板车, 在队伍里除了刚分家不久的一对小夫妻之外,就属木槿家的车最新,哪能想到它居然最早罢工。 “下回再让我遇见张木匠, 一定让他好瞧!”一向好脾气的王宝山这下当真生气了。 也许他气过了头,忘记自己已经开始逃荒,至于县城里做木匠活的张木匠, 现下还不晓得在何处呢, 往后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次遇见。 眼下瞧着木槿家的车轮一时半会很难修好, 大家没办法立刻上路,王宝兴敲响手里的铜锣, 让后头人先歇一歇。 他们晌午才歇息过, 顶多才出发半个多时辰,大太阳顶在头上, 众人不免心烦意乱。 —— 自从天气剧烈变化之后, 虽说早上晚上仍然让人感觉有几分清冷在, 但等到晌午, 尤其是上午11点到下午三点, 简直要把人给热化。 木槿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像前世去过的沙漠, 空气极度干旱缺水,昼夜温差比平时更大,队伍里的人和大多数古代平民一样,为了方便劳动或赶路,身穿短打①,虽然可以避免晒伤,但晌午时难免出一身汗,等到夜间,气温再次降低,他们便会在外头披上一层外袍。 现在恰好是最热的时间段,加上水源有限,大家不能随心所欲地饮用水,所以难免疲累浮躁。 好多人又累又热,连动弹也不想动弹,听到铜锣声,直接坐到木板车旁,把斗笠摘下来扇风的同时,还不忘记用衣袖挡住裸.露出来的皮肤。 不少年纪小些的孩子,被家里大人放到木板车底下的阴影中,木板车被放置时,前头着地,车尾会翘起一块,放两三个孩子的话,呆在里头并不算拥挤,这主要是大人担心孩子肌肤娇嫩,怕在日头最热的时候把他们晒伤。 “要是有个树荫让俺乘乘凉就好了。”有人看着周边一片荒芜的土色感叹说。 周边说个寸草不生并不为过,按理说这时候已经是春夏之交,纵使近两年老天爷变脸多了些,但总该长点野草才是,结果现在地上倒还残存着往年的枯草,这种还是没法子取草根而被剩下的,至于树木,也有,然而树皮已经被人剥走,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直愣愣挺在那里。 所以,想在树底下乘凉都没法子。 而木槿家里,气氛则尤为紧张,她家牛车坏掉,只能靠家里几个成人扛着家当走,这还得去亲近些的族人家里头借竹筐。 就算王宝兴和有粮榔头肯帮忙运一部分,牛背上还能驮一些,但家里每个人依旧需要负担极重的粮食,这势必会拖累整个队伍前进的步伐,大伙可能会念着王宝山借粮给自己不说什么,然而谁也不晓得时间一久还能剩下多少耐心。 如果她家当真长时间拖累队伍,难免会面临被丢下的结局。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木槿她家还只是族人。 崇武跟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冬生的袖子:“冬生哥,你再瞅瞅,能多用几日是几日。” 崇武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接近哀求,他往常就同兄长轮流挑着自家担子,就这还每日累到腿疼肩膀疼,如果牛车没有了,家里头人人都得背竹筐,别说他和兄长,年老的爹娘和家里女眷肯定挨不住,到时候一家人能不能全乎走到最后都不一定。一想到此处,崇武就止不住害怕。 木槿也在一旁说:“是啊,能多用一日是一日,哪怕多用个十天半个月也好啊。” 家里粮食家当这样多,如果牛车当真报废,肯定没办法维持现在的前进速度,如果能把车修好,跟救自己一家人的命差不离。 冬生看着眼前的木轮,他连个正经木匠都算不上,不过早几年跟着木匠做了半年学徒,能够打个凳子椅子而已,车轴上的活太精细,除非跟张木匠一样专门做木板车或者有些资历的老木匠才能修补好,至于他,则非常困难。 这要是冬生自己家的东西,他指不定就上手拆卸一番,反正已经不行,还不如搏他一搏。然而这是旁人家里的,一旦拆完修不好,难免怪罪到自己身上,所以冬生迟迟不敢上手。 当然,冬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从前村里头有个小媳妇生孩子难产,外头大雪封山,来不及去外头请产婆,小媳妇自己头上又没有婆婆,所以请村里头一个孩子多的妇人过去帮衬,人命当天的关头,两边还是同族之人,妇人硬着头皮上去帮衬,结果小媳妇没挨住,连人带孩子一起没了。 那家男人见到媳妇孩子咽气,差点把过去帮忙接生的妇人一道给打死,幸亏其他族人劝着拦着才没有酿成大错,后头男人又另娶一个寡妇,有了新的儿女,不过两家人却从此结仇。 这事发生时,冬生才十来岁大,他那时候不晓事,还曾过去看过热闹,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虽说四大爷一家人自来厚道,并非那等蛮不讲理之人,然而这时候说句生死攸关之际也不为过,冬生实在怕自己没法修好被怪罪上。 任谁都能看出冬生的犹豫,木槿看看冬生,又看看王宝山。 如果不修的话,车子压根没办法往前走,现在既然已经到最糟糕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做都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还不如放手试一试,万一可以修好呢。 木槿看着冬生说:“冬生哥,你且放手试一试,反正如今车子已经没法用,就算最后没修好,也怪不到你身上去,不管最后如何,我们都记得你的好。” 冬生听完,的确不如当初那样紧张,他又抬头看王宝山。 王宝山才是一家之主,在冬生眼里,这事得王宝山发话才行。 王宝山点头:“你且试试便是,就算坏了,也同你无关。” 得到王宝山的准话之后,冬生才动起手来。 他和崇文一道把整只车轮卸下来,得完全卸下去拆开车轴,他才能知晓最里头车轴情况究竟如何,不然光从外头看是没办法看清楚的。 他小心翼翼将上头木头做的卯钉和车轴分别拆下来,车轴还好,有几个榫头已经断裂,车轴和车轮的衔接处也发生了断裂,而且这处断裂尤为严重。 冬生与王宝山说明情况,又叹一口气:“得重新打几个榫头安上去,原先的已经没法子用了,若不换的话,连明日都坚持不下去。” 车轮上最难打的就是榫头卯钉,因为这需要极其精湛的技术,哪怕有一丁点不合适,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而以冬生业余木匠水平,很难一下子给打好,木槿她们眼巴巴看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