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 云贞惊异地看着陆崇。 外头,马车路过那道无光的巷子后,日光倾泄进车内,隐隐光晕中,云贞生出一种梦境与现实重叠的感触。 陆崇说,不是灾祸。 她一直不能忘怀,梦境里七年后,那场大雨之中,在她跪下求陆崇给冯氏请郎中时,陆崇那冷漠的眸,那冷淡的声音。 他说,灾祸罢了。 这几年,这几个字,被她埋得很深,却还是时不时影响着她。 她嘴唇嗫嚅,不由自主说出心中所想:“可,这是你说的。” 陆崇眼睑微微一动:“我?” 云贞一愣,她忙挪开视线,小声说:“做、做梦的。” 她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故作轻松一笑:“你别当真。” 陆崇却没有忽视她的反应。 他知晓她信鬼神,梦境也是如此,他似乎明白,自她进侯府后,心中的症结,他道:“我不会轻易评价他人。” 云贞耳中,猛地爆出一声长长的鸣叫。 这样的气温里,她肩膀竟轻轻抖着,牙齿细细打颤。 是了,陆崇的性子,怎么会随意评判旁人,定是那人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是灾祸…… 而陆崇手掌握住她的肩膀,又说:“若果有一日,我口出‘灾祸’二字,或许不是我认为你是灾祸,而是我在自省。” 云贞错愕:“自省?” 陆崇:“是。” 提醒自己,若他要出手,则会酿成灾祸。 这种灾祸,许是云贞不能承受的。 至于为何他这么清楚,早在当初,知晓陆晔、陆旭、周潜等小辈,对云贞有意的时候,他就设想过,可能造成的灾祸。 直到他肯定,自己不会让这一切变成灾祸,终是迈过与云贞之间的那道线。 向她发出讯号。 能走到今日,他心中的思量,只多不少。 云贞蓦地睁大眼睛。 恰这时,马车停在侯府门口,雨山的声音传来:“七爷,到了。” 陆崇微微蹙起眉头。 因为云贞撇开脸,她眼中濛濛,积蓄许久的泪,抑制不住,一滴滴乍然坠落,在她面上滑过一道道痕迹。 陆崇方张张口,云贞撩开帘子,也不用喜春搀扶,用手帕遮掩着,半低头,一路跑进府里。 雨山乍然看到这一幕,呆滞在原地。 不一会儿,陆崇才从马车下来。 他面色沉沉,雨山一下察觉他家主子心情很不好,连忙低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第七十一章 ◎它不是灾祸。而她亦非灾祸。◎ 陆崇比云贞慢一步回到静远堂。 看着紧闭的房门, 须臾,他转去书房。 小一刻后, 云贞方打开房门。 她平复好情绪, 早上出去前,锦屏煮了莲子消暑汤,她让锦绣端一碗去书房。 坐在镜子前,云贞望着哭得红扑扑的脸颊。 她仔细擦掉额间浮粉, 露出那点艳丽的胭脂痣, 镜子里的人儿, 姿容昳丽, 却有点陌生。 云贞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还是她自己。 这时, 门上传来笃笃声。 她回过头,门没关, 但陆崇依然站在屋外, 他道:“还难过?” 云贞还以为他会先处理公务, 她低下头, 盯着桌角的云蝠纹,轻声回:“没事了。” 此时已不复梦境, 陆崇也不曾再说过“灾祸”二字,她还是为梦境里那“灾祸”,而感到痛苦。 她的卑怯,根植于内心。 即使证实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她不相信, 不敢相信, 梦里那么懦弱无能的自己, 又为何能得陆崇的自省? 所以,那时候,陆崇喜欢她。 她不懂,在嫁给陆崇之前,她很清楚,自己对他有所图,只是不明白,陆崇为何要低娶,如今看来,或许是喜欢。 竟然是喜欢。 可陆崇喜欢的,可能不是她,是梦里那个露出胭脂痣的自己,如今她遮住胭脂痣,他又喜欢自己什么? 她对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拿起桌上铁罐子,沾染脂粉,往额间涂一半,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涂抹。 不如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 总归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这一日,云贞比陆崇早上床,她缩在床角落,几乎听不见她的气息。 陆崇静静看了会儿,也悄声躺下。 ... 第二日,云贞去巡铺子,路上到冯记坐了会儿,冯氏察觉出她心情不好,拿些布料花样和她讨论。 云贞画画很好,以前碍于京城布庄自成体系,她绘制的花样卖不出去,如今冯氏在捣鼓布庄,就可以用上了。 聊到画画,又聊到生意,二人很有兴致,等反应过来时,天已经擦黑。 夏日天黑得晚,此时已过近戌时,三刻就要宵禁。 冯氏收拾着花样,说:“哎呀,太晚了,咱们等明日再继续。” 云贞欲言又止:“姆妈……” 冯氏:“怎么了?” 云贞:“我差人去侯府说句话,今晚在你这儿住?” 冯氏一针见血:“和七爷吵架了?” 云贞咬咬嘴唇:“没有。” 喜春她们都没看出异常,但她知道,自己有意冷落陆崇。 她自己,隐隐抓住情绪线条的一端,又找不到另一端在哪。 说不明白什么缘故。 冯氏揉揉云贞的后脑勺,语重心长:“贞娘,我也希望你能留在这儿住,但是,如果你和七爷有了矛盾,没能说开,是不好的。” “姆妈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一些顽疾,一开始也不过是小病,只是长年累月不理它,就无可救药。” “自然,如果他胆敢欺负你,别说是侯府,就是王府,姆妈也要带你走。” 云贞抱着冯氏,眼眶发酸。 是了,她不再是独自一人,她应当理直气壮,坦荡地去寻求答案。 她终是要去面对的。 回到侯府,方戌时二刻,不过后院的门,却关得紧紧的。 喜春拍了好一会儿门,守后院院门的蒋婆子姗姗来迟,蒋婆子是侯府的老人,以前服侍过二老爷,在二老爷病重时,曾给二老爷亲身试药。 这般忠仆,平日里,众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此时,她在里头应道:“来了。” 拿走门闩,她见是云贞和喜春,目光上上下下瞟着,先前有几次,她也这样,甚至嘀嘀咕咕,这回目光更直接。 云贞皱起眉,喜春说:“蒋嬷嬷,你怎么这么看七夫人?” 蒋婆子:“也没什么,就是天这么黑,我都躺下了,你们才回来。” 喜春:“看门是你的职责,你开个门怎么了?” 蒋婆子“啧”了声:“以前你那个乳娘冯氏,回来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