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穆寒春和宁鹤也经常东奔西跑,但他们是为了工作和比赛,仅剩的空挡也被俱乐部安排的宣传活动挤占干净,能到处游玩的时间少之又少。 职业专长使然,穆影帝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让一段经历变得可信,不止讲那些快乐轻松的事,也会穿插惊心动魄、千钧一发,也会有遗憾和失落。 他大概仍然不擅长谈自己的事,却并不缺少讲述一段人生的能力,这是种后天培养的技能,对他来说很有用。 二十七岁退圈的时候,穆影帝就是靠着被峰景传媒逼出来的“讲故事”的本事,亲手把峰景传媒送上路,揭穿了当年的全部阴谋。 宁鹤听得全神贯注,十三岁的小木鱼靠在妈妈怀里,也听得眼睛都不眨,那些栩栩如生的画面变成新的养料,一点一点浇灌进枯萎的根系。 长大不只是为了让爸爸妈妈不伤心。 长大能去很多地方、看很多东西、经历很多事。 所以再多坚持一下,长大一点。痛苦被倒空后,理当装进幸福、欢欣和希望。 …… 十二小时回家路,第五个小时,他们在路边买了汉堡和热牛奶,第六个半小时天黑。 穆瑜重新接手方向盘,把时间刻度推进到三分之二,到加油站,被补眠睡醒的穆寒春塞回去。 “这么点路。”穆寒春笑了笑,他把毯子递给穆瑜,“一下就开完了。” 他从五岁起被人正式带去训练场,俱乐部的训练严苛到常人无法想象,为了把肌肉记忆强化到极点,多极限的训练也做过。 有时候穆寒春也会想,如果让他自由长大,或许他的理想未必是做赛车手。 宁鹤抱着小木鱼睡在改装的小床上,穆瑜弯腰探进车内,帮他们盖上毯子。 察觉到气流微动,十三岁反派大BOSS警醒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要把妈妈往身后护,看清来人后才放松。 穆瑜摸了摸他的头发,帮小时候的自己整理了个帅气的发型,裹好薄毯,回到车前。 他问穆寒春:“如果没做赛车手,您想做什么?” “不知道……我没来得及想这个。”穆寒春哑然,揉了两下短发,“开个修车店?也不一定,可能和车没什么关系。” 穆寒春努力想了半天:“可能——可能当个厨子吧?我做饭还不错,尤其煎荷包蛋。” 穆瑜有点惊讶,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背着妈妈偷偷买的冰可乐,认真想了一会儿,忽然笑出来。 穆寒春看见他这样笑,心头没来由地烫了烫,拿胳膊肘顶他:“怎么了,这么好笑?” 穆瑜笑着摇头:“我也喜欢煎荷包蛋。” 他在身上找到属于父母的痕迹,这件事完成的稍微有些晚,但在这一刻,过去的那些记忆也像是有了细微的变化。 穆瑜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能力,他随手画了些方框,那些方框在夜色里莹莹泛光。 穆寒春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是魔术。”穆瑜挺认真地给要撞世界意志的父亲科普,“口吞宝剑、胸口碎大石、徒手画方框。” 穆寒春总觉得这三个放在一起,就像泥头车、重装坦克、超时空星舰和拉砖拖拉机在一起一样不对劲。 但他还是尽全力去辨认那些稍纵即逝的画面。 穿着围裙、在厨房煎蛋的年轻人身边,多了个一起熟练颠勺,让荷包蛋飞起来的身影。 叠飞机的少年被妈妈抱着,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教他叠千纸鹤。 小木鱼的长相和爸爸相似更多,清秀的地方更像妈妈,绝大部分时候,脾气像是和爸爸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但心情好了就会冒坏水。 那些和父母重叠的痕迹、习惯、小动作,不论打碎几遍再重新缝合,也不会改掉,他看见鸡蛋就想煎。 穆寒春实在忍不住,他伸手想去碰一碰那些方框,可那只是些幻影,即使手指穿过,最多也只漾起点点涟漪。 “爸爸。”穆瑜说,“晚饭我来掌勺吧,除了火锅,再加点别的。” “行啊,那我给你打下手……”穆寒春下意识答应了一句,陡然回过神,看着穆瑜,张嘴说不出话。 年轻的影帝身手利落,跑得很快,号称再变一个魔术,人已经没了踪影。 挂了满树棒棒糖、火锅底料和速冻水饺,抱着一缸小朋友的大榕树被自己的人类砸醒,气生根立刻变得更软,揽着进来的穆瑜舒服靠稳。 “你为什么也藏进来了?”荣野把他藏好,压低声音问,“你该回家,你说过,你想家。” 穆瑜被自动滚进老师怀里的小朋友埋了,挨个轻轻拍着背哄睡着,枕着手臂,看着满天星斗,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 他想的不是这个问题,是另一个:“我们要不要在今晚拍全家福?” 大榕树吓得一哆嗦,造型沉稳的改装五菱宏光都跟着一晃:“我还……没做造型。” 他找了穿书局最厉害的树木造型师,但还没和对方约定具体时间。 听说最厉害的树木造型师很忙,要帮别的部门代班,最近还忙着回家。 穆瑜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他的树:“非常帅,自由不羁。” 被风吹了一路的大榕树:“……” 穆瑜帮忙把打结的气生根解开:“潇洒落拓。” 紧张到打结、一度变成一团,被五个小朋友齐心协力解了五个小时的大榕树:“……” “必须……必须是今天吗?”荣野紧张地整理衣服,因为发现路边有个理发店,甚至想跳下去做个造型,“我——” 一肚子坏水的穆影帝这时候才憋不住笑,拉住他的树,熟练地轻拍安抚:“不非得是今天,以后也来得及。” 这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回家。 荣野怔了下,他还护着穆瑜的脑后,弯下腰来,认真端详他的人类。 “你不再难过了,对吗?”他用比树叶更轻的力道,轻轻触碰那双温柔的黑眼睛,“你的伤好了,不难过了。” 穆瑜认真点头,他摸摸他的树:“对不起,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的哪里是别人。 荣野沉默着摇头,他有太多想说的话,但缸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尤其还有这么多小朋友。 他最后只是调整穆瑜的身体,让穆瑜能更舒服地靠在树干虚影上,完全放松脊背和右腿。铁灰色的人影屈膝伏下来,抱住穆瑜的肩膀。 “你又不和我商量。”荣野低声说,“把那些记忆给十三岁的你,你就没有了。” 穆瑜刚刚画的方框,是把那些画面送给少年反派大BOSS,连同那些被恶人偷走、又被小朋友们集体殴打谎言之藤,拿着小篮子一点一点翻捡回来的记忆碎片一起,留给妈妈怀里的小木鱼。 它们能让一个孩子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