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效忠于赵璟,但实则一直与太上皇有联络,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 神策卫、京邑守军和厢军将出入金陵的门户把守得严严实实,几乎要挨家挨户搜查赵璟的下落。 到鱼郦听到颖昌郡守率军来京的消息时,她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皇室政变,殃及池鱼者无数,几乎隔几日就有人找上门求做超度法事,有一户是从前的宣徽院副使,觉慧法师入宫讲经时颇受了他一些照拂。辰悟代师还情,亲自去做这一场法事。 合蕊要去给鱼郦煎药,鱼郦对合蕊道:“我听前院佛堂里有晨会,我想去跟着念一念,午时才归,你若是回来不见我,自不必寻我。” 合蕊担忧道:“娘子能自己出去吗?” 鱼郦寻了方丝帕遮面,装出一副艰难行走的模样,拄着一副早就找来的拐杖,“就这几步路,再者说了,在寺庙里怕什么。” 她前几日趁合蕊出去煎药,悄悄摸过寺内的路,寻条小径,走到假山幽僻处,扔了拐杖,快步向角门奔去。 盛暑的清晨,树叶飒飒作响,落下斑驳影络,她刚要走出假山,忽见有几个男子朝这边跑来。 他们虽着常服,但脚上踏着禁制官靴,鱼郦缩进假山底下,听见他们步步靠近,在外议论:“刚刚还在渠水边,怎得一眨眼就不见了,萧娘子不会是想跑吧?” “反正我可听说,这娘子在宫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本来差一点当上皇后,不知怎得惹恼了官家,还被下进狱里。” “咱们可得看紧点,若是把人丢了,官家可饶不了咱们。” “瞧这话说的,她前些日子还半死不活的,连路都走不利落,怎得突然闹这一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鱼郦步步后退,掌心里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这假山下不过几个矮小的石窟,肯定藏不住,但若要退回水渠,顺着原路返还,必会叫他们察觉。 她正思索,要不就干脆撕破脸杀出去,忽得身边飘过一股浓郁的檀香,刚刚丢弃的拐杖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暗卫冲进假山,只见鱼郦拄着拐杖艰难仰头,辰悟站在她身侧,满面无奈道:“娘子,传言,优昙婆罗乃灵瑞,三千年一现,连贫僧都未曾见过,这里怎会有?玄痴看错了罢。” 玄痴就是跟着觉悟身边,时常进出他寝阁的小僧人。 鱼郦掌间黏腻,几乎快要抓不住拐杖,装出一副遗憾模样:“还以为相国寺佛光普照,能滋养出灵瑞呢。” 暗卫见此情状,大松了口气,默默退出假山,却不曾离去,徘徊在假山外的槐树下。 辰悟搀扶着鱼郦往回走,边走边叹息:“娘子,出不去的,寺庙内外潜藏的暗卫至少有几千。” 鱼郦的心思全暴露在他面前,反而不需遮掩,她只一颗心不断下坠,绝望至极,抓住他的衣袖,如一根救命的稻草,低声哀求:“你帮帮我吧,帮我逃出去。” 第34章 “窈窈,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两人正走到榆树荫中, 斑驳明暗的影落到辰悟的脸上,将那张清澈俊秀的面衬出几分高深莫测。 沉默良久,辰悟轻声说:“我不能背叛官家。” 世人只知那一段少年仗义施救的往事, 却不知, 两人之间的羁绊远比世人所知道的要深得多。 云藻宫的夜变,赵璟之所以能迅速摸到情况,辰悟功不可没。 他是天子埋在国寺里的一根针,任外间风卷云涌, 此间定如瀚海。 若是寻常人,怎值得将挚爱托付? 鱼郦不再说话,迎着烈日返回寝阁。 存了些心思,仔细观察,鱼郦就发现那些徘徊在主持寝阁外的扫地僧,还有往来运送斋饭的门外弟子, 甚至就连逃难至此的一些人都看上去像暗卫。 暗卫训练严苛, 行止步伐都刻在骨子里, 鱼郦从前跟在瑾穆身边时见过许多,只要一直盯着看, 总能看出端倪。 几千暗卫……看来赵璟不光是想把她困在这里,还把这里当成了藏兵之所。 城中一旦发生械斗,这几千暗卫能起到的作用不可小觑。 鱼郦愈发沉默寡言, 但每顿仍要多吃饭, 她知道只有将身体养好才能有一线机会逃脱。 只是夜间难眠,着实煎熬。 她时常于深夜合蕊睡着时,赤脚在寝阁内走来走去, 隔扇外时有漆黑一片, 却时有窸窣, 辰悟会披衣站在隔扇外看她,清隽的眉间郁色难抒。 后来,她的药变了味道,每每喝完总是很快就瞌睡。 可是睡着了,就意味着梦魇再度降临。 她的噩梦里不再只有赵璟,更有一些异样扭曲的恶兽妖魔不停地追赶她。她浑身瑟缩,想要挣脱却不得,整个人如浸在冰潭中,冷彻心肺。 正囿于地狱,忽听耳边传来清越的嗓音,一遍一遍,耐心呼唤。她自梦魇黑暗中窥得一隙光亮,猛得惊醒。 鱼郦正爬在榻上,额头冷汗淋漓,合蕊和辰悟站在榻边轻轻摇晃她,两人脸上俱是担忧。 “娘子,你做噩梦了。”合蕊叹道:“你在梦中总喊救命,这里很安全,你不要怕。” 鱼郦臻于崩溃边缘,将头埋入枕间,压抑着哭声。 辰悟站在一旁看她,看了许久,默默转身回到隔扇后,开始低声诵经。 这经声能让人心底安宁,鱼郦哭了一会儿,稀里糊涂和着泪在经声中睡过去。 清晨,她醒来时,合蕊和辰悟竟都不在,斋饭已摆在榻边,还有一碗熬得浓酽的参汤。 鱼郦赤脚下榻,绕过隔扇,见到辰悟那张小膳桌上也摆着斋饭,只有半碗,浇了些汤汁,连菜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多出来的半碗饭和满满的菜,正发愣,门被推开,辰悟身着伽蓝万卍撒金袈裟,手持佛珠,踏着朝晖走进来。 他眉间带着些许憔悴,朝鱼郦颔首示意:“娘子用过朝食了吗?” 鱼郦低凝着他的膳桌,问:“你把自己的饭给了我,你吃不饱怎么办?” 辰悟脸上有平和的笑:“《瑜伽四十四卷》中说了十苦,第一苦便是诸食资具匮乏苦。贫僧既入此道,便是来受苦的,若能度世人,区区口腹之缺又算得了什么。” 鱼郦想:我的苦很多,每顿多给我半碗饭是解救不了我的。 但她下定决心不再向辰悟求助了,她不能利用这小和尚的善心,反将他推入反劫不复。 她没再说话,进去把那半碗饭端出来。 不知从第几日前,庙墙外开始有人叫卖蜜枣糖糕,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悠扬婉转,极具有穿透性。 鱼郦听了三日,终于沉不住气,趁合蕊出去煎药,辰悟去做法事,偷偷塞给玄痴几两碎银,让他买两份蜜枣糖糕,两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