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低身吻她,捧起她的脸,手插入她厚重柔韧的发髻中。 鱼郦仰起头,被动地承受。 唇齿相缠犹闲不及,赵璟将她打横抱起往罗帐里走,鱼郦心里有什么被砰然打碎,她惊骇地抓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在这个时候,你控制不住自己,我……我怕疼。” 有些事是不能在怨恨中进行的。 赵璟望着她惊惧的面,只觉心头攒聚的柔情骤然熄灭,正一点点凉透,最后只剩下一片残烬。须臾间,如身置冷窖,凉得彻骨。 他抱着鱼郦进了罗帐,将她放在床上,她像受了惊的鸟雀慌忙将自己裹进被衾里,紧紧拢住,戒备地抬眸看他。 他冲她轻扯了扯唇角,“不用怕,不会了,你害怕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他甚至寻出打火石,把鎏金莲花台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近乎于偏执,哪怕被火灼到了手都浑然未觉。 做完这一切,他扔开打火石,看了看鱼郦,后退几步,霍得转身离开。 赵璟回了书房,抵住头,囫囵吞下两颗药,将冷落许久的酒盏又拾了起来。 他连喝了三盅,心底那碎裂般的疼才稍稍有些麻木。 崔春良站在穹柱边看他,官家已数月未沉溺于酒酿,就连药都吃得很少,一夕之间竟像是回到了从前,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 他不明就里,只觉得心疼不已,踯躅片刻,想转身去找鱼郦来劝一劝。 刚迈出去几步,一只酒盅从身后飞来,正砸到他面前的地上,瞬时四分五裂。 “不许去找她!” 赵璟嘶声低吼,抄起酒盅往嘴里灌。 崔春良看着他的模样,轻轻叹息,召黄门内侍进来将残旧瓷屑清扫干净。 第二日清晨,赵璟如常去上朝,只是面色苍白,眼睑发乌,崔春良给他系革鞓时不住觑看他的脸色,忧心道:“官家要爱惜龙体。” 赵璟神色清冷漠然,敷衍:“好,朕知道了。” 崔春良暗自嗟叹,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有捧着旒冕随他去上朝。 天启二年的大魏并不太平,北方大旱,南方贼寇,据说官道旁饿殍遍野,一片哀鸿。 好似回到了明德二年,天灾人祸,隐有亡国之兆。 赵璟听了两府三台的呈报,一一给出决策,将要下朝时,他冲萧琅道:“舅舅留步,朕有话要说。” 朝臣们相互交换神色。 这些日子的君臣相争都看在眼里,如今官家先让步,是不是就意味着朝堂即将转霁,要风平浪静了。 萧琅端着玉笏,挺直了肩背,颇有些扬眉吐气。 崇政殿里早早用上了冰鉴,冷水珠滴落,伴着赵璟清越如山玉的声音:“朕前些日子去巡视京邑守军,发现了颇多弊端,桓襄新任枢密院使,怕是有些事做起来还是吃力。” 萧琅眼珠转了转。 枢密院掌军机,向来与中书省井水不犯河水。 从前的枢密院使侯士信是太上皇的心腹,他死后,恰逢蜀郡生乱,戎狄犯境,赵璟临危指了桓襄接替侯士信。 他曾查过桓襄的底细,此人是明德朝的武状元,极受明德帝倚重,赵璟的心里怕是有些疑窦。 呵……每当这个时候,就想起他这个舅舅的好了。 萧琅将姿态端得高高:“桓院使到底年轻,行事难免有疏漏,官家既扶持他上位,该多多宽宥才是。” 赵璟提起朱笔轻点笔洗,清水中朱砂荡开,涟漪轻微。 他微笑:“这么看来还是舅舅妥帖些,舅舅近来若是有空闲,不妨和朕一起去趟京邑守军营帐,帮朕瞧瞧有些建制该如何调整,朕赐舅舅半座帝舆随行。” 萧琅心中一动,目光炯炯地看向赵璟。 “朕的皇子一日日长大,国朝又逢多事之秋,日后许多事得仰仗舅舅。” 赵璟朝崔春良掠了一眼,崔春良立即奉上珊瑚镂雕戗金桌屏。 “过几日就是舅舅的寿辰,国丧当前,怕是不能大办,朕也不便登门道贺,贺礼朕先备好了,希望能合舅舅的心意。” 萧琅接过,谢恩。 他有些摸不清赵璟。双方都不是温良恭俭让的好人,倒不至于天真到去相信甥舅情深,谁知道这一番殷勤背后藏着什么。 萧琅是怀着戒备、猜度告退。 他一走,赵璟脸上那虚假的笑容瞬时褪个干净。 谭裕和嵇其羽从屏风后走出来,嵇其羽疑道:“官家想在京邑守军军营里动手吗?” 赵璟面含讥诮:“自是不能,朕这位舅舅心眼颇多,就算朕今日向他示好,他也会先派人探查军营附近,若有任何异动,必瞒不住他。” “那……”嵇其羽不解。 赵璟展开臂膀,刺绣着海水朝崖爕龙袍袖翩然垂下,他沉稳道:“就在这里。” “在崇政殿动手?”谭裕惊呼。 赵璟道:“只有进皇城才能堂而皇之地让他摒退守卫,只要进御殿才能依礼让他解下佩剑,朕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最好得手后对外宣称暴毙。” 嵇其羽仍有几分担忧:“萧相国春秋鼎盛,身子骨一直健朗,说暴毙只怕无法堵住文武朝臣的嘴。” “朝臣若忠君,自知朕铲除权佞的一番苦心。朕不想给萧琅定罪,是为了……为了朕的皇子,不想他外祖父沾染污名,累他日后前程。所以,此事心照不宣就好,若真有人因此作乱,那其心可诛,诛了也不无辜。” 嵇其羽暗忖,他这位主子在什么事情上都看得很开,宁可他负诸卿,不许诸卿负他,唯有在情之一字上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 若是这份豁达通透稍稍分点在男女情.事上,早就嫔妃众多、儿女满堂了,何苦和那萧鱼郦相互搓磨到今日。 赵璟又想起什么:“朕将巡视守军的日子定在十日后,你们还有十天的时间,由皇城司调兵遣将守住台阁各路要塞。萧琅执掌中书多年,绝不能因为他的死而让朕的中书省乱起来。朕已让仲密严密监视中书诸臣,若有异动立即格杀。” 谭裕看了看嵇其羽,倒吸了口凉气:“是不是太……”太狠了。 未敢说出口,被嵇其羽一瞪,只有默默咽了回去。 两人出了崇政殿,谭裕再也忍不住:“那个仲密我瞧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几乎日日出入御前,可别让他把官家带歪了。” 嵇其羽掸了掸绸袖上的轻尘,“你想多了,凭官家的心智,怎可能被区区宦官所左右?那只是他手里的一把刀,朝堂诸臣皆在这把刀下,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那也太狠了,萧琅为官多年,自然有几个门生,总不见得凡心向他的都该死吧。” 谭裕见嵇其羽不再搭理他,耐不住,倾向他低声问:“你刚才说顺其者昌逆其者亡,这里头包不包括咱们?若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