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她笑靥灿烂,神色坦荡,让鱼郦不禁生出几分侥幸。 或许就是自己多心了,她想也许赵璟真的只是派暗探入蜀,就算他卑劣地背弃诺言想要取雍明的性命,可是雍明在兆亭,有蒙晔谋划保护他,不会让赵璟得手的。 一定是这样,鱼郦如是安慰自己。 万俟灿起身为她盖严被衾,又去试了试薰笼的温度,确定一切无差错,才自己去了合蕊早就为她收拾出来的偏殿住下。 没了万俟灿的陪伴,鱼郦独自躺在榻上发呆。 过了没多久,她听见殿外雨铃叮咚,心不由得揪起来,果然帘幕被掀起,一股龙涎香飘进来。 赵璟带着一脸疲惫走到榻边,抬手去试她的额头,紧拧的眉才稍微舒开。 “窈窈,你好些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鱼郦捂着腹部不说话,这殿里很暖和,可是她的手总是冰凉,裹在被衾里捂了许久才捂出一点暖意。 她将这点点暖意传到腹上,唯有这样才能换来心安。 赵璟看着她宝贝地捂住腹部,再不像前几日总说着不要这个孩子,又想起万俟灿说的,这个孩子迟早是保不住的,不禁心如刀绞,喉间有血腥味儿蔓延。 他脱了外裳,躺到鱼郦身侧,缆柱她的肩,于她耳畔轻声说:“窈窈,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飘似烟雾,连他自己都不信。 鱼郦累极了,她不想再与他争辩谁对谁错,阖上目,强迫自己入睡。 万俟灿留在紫宸殿照顾了鱼郦十余日,针灸汤药佐以精心料理的膳食,渐渐将她脸上的血色养回来几分。 白日无事,乳母会把寻安抱来同鱼郦玩一会儿,只不过如今乳母是断断不敢让鱼郦自己带他,一直侍候在侧。 有时寻安会吮着手指呆呆看着鱼郦的腹部,软糯糯道:“小妹妹。” 他那般天真澄澈,眼睛干净清灵,鱼郦不禁搂他入怀,轻声问:“寻安喜欢小妹妹吗?” 寻安会在她怀里重重点头。 有子相伴,生活似乎有了些盼头与希冀,鱼郦有时会认命地想,既然怀了那就生吧,生下来这个,她自己再悄悄地找副狠药来吃。 可是这样想完,又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失落。 万俟灿察觉到她的变化,愈发忧心,她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如果从一开始就告诉鱼郦,让她有个准备倒还好。偏偏他们各个都怕刺激到她,对此事三缄其口,到如今她好像已经有些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再告诉她孩子其实保不住,她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她陷入两难之境,无人可说,只能在逮住嵇其羽的时候在他面前念叨几句。 嵇其羽仰望天空,叹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官家那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法子,我哪能想出来。” 万俟灿无奈:“我现在除了担心窈窈的身体,还担心她的这儿……”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天我陪她午睡,一觉醒来竟看见她攀上了窗牖,像是要跳的样子,我急忙去把她拉回来,她却说她不知道怎么就爬上了。” 嵇其羽想想那个场景,觉得瘆得慌,他回头看了看紫宸殿的窗,“窗才多高,跳下来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她回来后会掰着自己的指头叫母亲……”万俟灿叹道:“我盯着她的眼睛,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在梦游,我问她在干什么,她又不说话了。” 嵇其羽是知道鱼郦的生母裴氏的经历,听到这一段,不禁眼睛酸涩,堂堂七尺男儿差点落下泪。 他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恐怕连官家都这样以为,没想到被她藏在了心里,于脆弱时反复舔舐伤口。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的命会波折凄苦到这地步,鱼郦这些年强撑着熬过来,是到了要熬不住的时候了吗? 嵇其羽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住了,他不敢想象如果鱼郦有个好歹,官家会怎么样。 两人各怀心事,忽听身后有声音,回过头去,见鱼郦竟出来了,她散着头发,如瀑青丝及至脚踝,穿一件蜜合罗裙,衣袖翩垂,怀里抱着手炉。 万俟灿忙跑过去搀扶她,问:“你出来做什么?” “屋里太闷了。”鱼郦眺望远方山水,“我想去章吉苑泡温泉,我身上总是凉凉的,我想暖和一下。” 万俟灿看向嵇其羽,嵇其羽道:“官家刚来就被仲密缠住了,说是有些吏治上的事要商议,把我都请了出来,我不好再去,不如让中贵人进去问问。” “吏治?”鱼郦奇道:“你一个吏部尚书,商谈吏治的事为什么要把你请出来?” “大约是因为近来的文选勋封,还不知那个仲密要给我罗列什么罪名……”嵇其羽讥讽地轻笑了笑:“我若是哪日被谗毙,连个孩子都没有,倒省了祭祀繁礼了。” 鱼郦静静看了他一阵儿,忽得生起气来,不管不顾往偏殿闯,宫人们皆知她有孕在身体弱多病,不敢使劲碰触到她,竟被她冲破阻拦推开了殿门。 里头熏香袅袅,黄花黎长案后赵璟仰躺在圈椅上,仲密一边给他揉肩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鱼郦觉得这个场景简直令人作呕,因而当赵璟起身要来拉她的手时,她嫌弃地避开了。 赵璟扑了空,也没有生气,半拢着她坐到圈椅里。 仲密极伶俐地绕到长案前,跪地继续禀事。 赵璟瞧着他这副恭敬低微的模样,心中十分满意。 自当上皇帝后他才深切地感觉到何为高处不胜寒,他坐在崇政殿里的那张龙椅上,看着御阶前众臣三跪九叩,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这些人究竟是不是真心跪伏,他们打着什么算盘。 所以他成立了左班,藉以监视群臣,铲除祸患。 起初他只当左班是他手里的一把刀,恰如明德帝的玄翦卫,奉行君意,直入御庭。 渐渐的,他开始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感觉。 凡朝臣中有异动,左班必会迅速探知,诛之。 他登基两年,昔日做太子时的仇敌已诛杀殆尽,如今的朝野举目望去,再也没有乾佑朝时的影子了。 这一切除了赵璟自己的运筹帷幄,还得益于仲密的能干。 这是个宦官,不必担心他会有非分之想,而且每每他在外头咬完了人,回来像条狗似的跪在赵璟面前,赵璟都会觉得得意。 他看着仲密,就像看着多年来自己经营起的朝堂,有种将天下生灵碾于脚下的痛快。 少年时的凄惨境遇以及爱而不得的惆怅,仿佛都可以得以舒缓。 仲密习惯了做奴才,深谙君心,将做小伏低半扮到极致,当然,必要时也要咬人。 “今年的文选勋封,嵇尚书递上来的人选都是明德朝的旧臣,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