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脱身,便违心地朝着马车揖礼,“好,我答应了,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助,来日必定报答。” 帐中听到“殿下”二字,身体轻晃,像是低笑了几声,他让内侍传话:“娘子身上的银子够使吗?” 鱼郦出来时身边带着瑾穆留给她的匣子,里头不光有籍牒,还有田契地契宝钞,所有加起来能养鱼郦十辈子衣食无忧。 她和万俟灿如今的生活开销也只是用了一点随身带的银两,还没到兑换宝钞的地步。 鱼郦道:“够使。” 她这样说,顺王还是让内侍递给她一只木匣子,敞开一看,里头密密码着银锞子,少说有二百两。 “娘子如果不收,主上只有勉为其难把娘子带走了。”内侍道。 鱼郦只有收下:“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她揖过礼,抱着匣子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她刚一转身,那罗帐就被撩起,眷恋的目光紧紧凝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久久舍不得移开。 嵇其羽等得心焦,正欲去寻鱼郦,没想到她自己回来了。 不光回来了,还带满满一匣银锞子回来。 嵇其羽看着匣中银光流朔,若有所思:“顺王到底知不知道……” 他还未说话,便被鱼郦往肩膀上锤了一下。 嵇其羽猛地意识到,潘玉还在。 潘玉坐在蜀王像前,身体后仰靠着香案,凝睇着鱼郦问:“你到底是谁?” 刚刚杀巫医的那一剑幻如神鬼,非顶尖高手使不出,如今再想在潘玉面前装弱不禁风的娘子也不行了。 鱼郦摘下面具和薄纱,将散落于鬓边的一绺发丝撩到耳后,道:“我是前周遗民。” 潘玉笑了:“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鱼郦走到她身前,弯了腰盯住他的眼睛,声若幽叹:“潘小将军,咱们可得讲些道理,自打第一回 见面咱们两是谁接近谁,谁缠着谁?” 潘玉一时语噎,脸涨得通红。 嵇其羽听不下去了,冲潘玉道:“你还说,若不是娘子和我,你现如今早就去见阎王了。你看看你那叔父,生死面前他管你吗?早就跑得影都没了。” 潘玉耷拉着脑袋,一副深受打击后的落拓模样,半晌才仰头问鱼郦:“莲莲说叔父杀了她的父亲,这是真的吗?” 鱼郦点头:“不光是平南将军李毓,还有虎贲将军敖建阳,甚至连玄翦卫都统蒙晔都是死在你叔父的手里。” “叔父为什么要杀他们?”潘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问。 鱼郦道:“因为一山容不得二虎啊。那两位将军是明德帝生前的心腹爱将,皆是手握重兵的,蒙都统更不必说,玄翦卫上下皆听他调令。只要他们活着一日,蜀郡中的前周遗民就不会奉相里舟为唯一的主公。” 潘玉神色怔忪,眸中星光点点,像是快要哭了,他又问:“那你是谁?” 鱼郦莞尔:“我说了,我是前周遗民。” 潘玉知道她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可也不想再追问,他起身,掸掉衣袍上的尘埃,趔趄地走了几步,忽得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道:“你刚刚说我叔父残杀前周大将是因为一山容不得二虎,那我想问问你,当初成王和我爹战死,这事跟叔父有没有关?” 鱼郦垂眸深思,摇摇头:“我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但是据我分析,成王和你爹的死应当与相里舟无关。毕竟那个时候成王军队势如破竹,哪怕卑劣如相里舟恐怕也做过复国的美梦。” 而今前周遗民对相里舟俯首听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曾经在成王率领的精锐上看见过复国的希望,而成王死后,他的所有兵马皆归相里舟调遣,大家更容易把对成王的期望转移到相里舟的身上。 只可惜,成王是真英雄,相里舟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潘玉舒了口气,“谢谢你。” 他要走,鱼郦叫住了他,“你若要谢我,有一件事可以替我做。” 潘玉坐回蜀王像前,道:“你说。” 邑峰上还有许多昭鸾台姐妹,潘玉曾有过要救她们于水火的念头,鱼郦希望他能帮帮她,想办法将她们送下山。 “如果有人实在不愿意走,你也不必强求,只管送想离开的人离开,离开之后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山下自有人接应。” 鱼郦目光莹莹看向潘玉:“这些姑娘同成王、你父亲、平南将军和虎贲将军一样,都对大周忠心耿耿,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们还侥幸地活着。可若置之不理,任由她们继续留在邑峰上,只怕最后她们的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 潘玉想起父亲,心痛如刀绞,咬牙点头:“好。” 众人回到药庐已是后半夜。 万俟灿和慕华澜还没睡,点一盏孤灯等鱼郦和嵇其羽回来,好容易等到,却见嵇其羽带去的守卫全都受了伤,万俟灿连夜将伙计们都喊起来,烧水煮药。 慕华澜隔衣摸遍了鱼郦全身,确认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又来问嵇其羽。 哪怕排在鱼郦后面,嵇其羽仍旧受宠若惊,他低了头,羞答答地说:“倒是没有受伤……” “好,没受伤就好。”慕华澜拄着拐杖去院子里帮着伙计添柴。 嵇其羽愣愣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身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鱼郦忍不住笑出了声。 嵇其羽着恼:“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我今日可全是舍命陪英雄,你是英雄,我至多就是个狗熊。” 鱼郦敛笑,郑重道:“谁说的?嵇尚书为大义甘冒风险,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嵇其羽霎时美滋滋飘飘然,心道皇后可真会哄人,刚才在庙里也是,看把潘玉哄得都快魔怔了,她要是能这样哄哄官家就好了。 他看着鱼郦忙前忙后,容颜鲜妍朝气蓬勃,想起从前她在魏宫里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又想,皇后才不要去哄官家,该让官家来哄她才是。 唉,也不知顺王有没有把在蜀郡的见闻上禀天听,若是官家知道了他做得事,只怕非要把他大卸八块。 嵇其羽盘腿坐在院子里的大石上,忧郁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有人叩门,他见众人都在忙,便独自去开,谁知外面没有人,只在门扉上掖了一张洒花纸笺,开头是娘子亲启,落款处画了一朵莲花。 嵇其羽将花笺交给鱼郦,上面邀她于今日辰时在蜀王庙见面。 鱼郦想起李莲莲离开时握着她的手说:“多谢姐姐救命,我会去找你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神通,真的找到了这里。 鱼郦有些不安,总觉得近来药庐接触的人过多,已不再安全,她等万俟灿将伤患料理好,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商量:“不如咱们搬家吧。” 这地方她们交了半年的租金,只住了月余,万俟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