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回了句没事。 旋即说起与辽国之间的事,“萧绍矩那边,刘伯已经打点好。契丹人内部争斗不断,耶律氏与萧氏联姻,两大贵族上下一心。可耶律氏的汉子争权夺利,兄弟舅甥之间来回厮杀。眼下辽政务由萧驸马代理,他承诺会将燕云十六州归还,只要求一件事:我们得把越国公主①的病治好。越国公主是他亲甥女,常年体弱多病。嫁给他后,病情愈来愈严重。” 言讫,怅然所失地叹口气,“你该庆幸,萧驸马是个痴情种。为了治好越国公主,连燕云十六州都舍得割让。” 敬亭颐却说这是一式险招,“皇族耶律氏与后族萧氏世代联姻,舅娶甥女,本就容易患病。开春允诺萧驸马治好越国公主的病,只是缓兵之计。骨子里带的病,不好治。不过眼下,的确有人能治好她的病。” 卓旸不解问:“你寻到的是哪位名医?” 敬亭颐讳莫高深地勾起嘴角,“许从戡,许太医。还记得么,是荣缓缓请的那位仙。” “许太医不早魂归望乡台了吗?”卓旸满头雾水,“难道说,他还留下了什么秘书?” “荣缓缓不是说,能与许太医对话吗?”敬亭颐回,“我们贸然介入,请不来许太医。不着急,待九月秋猎,该来的人,都会一一到场。届时越国公主与萧驸马也会来,待两方见面,事情就好办得多。” 言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卓旸的肩膀,“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下晌,约莫公主与我得出去一趟。下晌是你的课,又占了你的课,真是对不住。” 卓旸拍落他的手,心里骂他虚伪。 敬亭颐能料到下晌浮云卿有事,他也能料到一些事,不甘示弱地说:“青云山那座坟头,我调查清楚了,正是许从戡太医的墓。史书上只写,他晚年归隐山林。不曾想,那座山林,正是青云山。” 说罢旋脚欲走,倏地想起另一件事,扬声补充道:“噢,青云山里的森森白骨,我也查清了。韩从朗杀了人就往青云山里丢,近来又丢了一批。嗐,你当我那晚在青云山,就只是傻待着,等公主来寻?” 话落,人已走出百步远。 * 大椿堂。 浮云卿甫一打开匣盒儿,一片好看的桐叶便映入眼帘。 浮云卿说了句内侍辛苦的场面话,旋即挥挥手,示意禅婆子将明吉送走。 不曾想明吉掖着手继续说:“公主,小底经过永宁巷时,被韩小官人拦下。韩小官人让小底给您传几句话。” 听及韩从朗的名讳,浮云卿心叹一句晦气,硬着头皮听明吉说。 “韩小官人秋猎后成婚,夫人是官家新封的清河县主。韩小官人想邀您与驸马出席他的婚宴,届时要您陪新娘子说说话。”明吉恭谨地呵呵腰,他长一双慧眼,自然能窥出浮云卿对韩从朗的厌恶之意。 然而既然自己接了这活儿,就算得罪人,也得干下去。 明吉把腰杆弯几弯,“小底告退。” 禅婆子搭腔朝明吉引路,“内侍,请随我这边出去。” 比及敬亭颐踱将大椿堂,遥遥听见浮云卿跺着脚,气愤地咒骂。 “呸,没脸没皮的韩从朗!给他一分面子称作韩小官人,不给他面子,我叫他‘韩不要脸’!” 她扭头问侧犯:“我跟他很熟吗?还想请我和敬先生帮衬他操持婚宴,他可真敢想。” 再扭头问尾犯:“我哪里得罪过他?我跟他无冤无仇,他总能想尽一切法子膈应我。” 话声扬得高,敬亭颐听得一清二楚。 “韩小官人要成婚?怎么先前都没听过这事的风声?”敬亭颐将她摁到圈椅里,问道。 浮云卿建盏道:“前日入禁中背书,姐姐偷摸跟我说,爹爹赐婚清河县主,挑了韩相家唯一未曾婚配的男郎。清河县主,原是杨太妃出皇陵的筹码,当作皇室养女抚养。后来爹爹开恩,准太妃出皇陵,与祖婆作伴。那养女身份尴尬,遂封为县主。有了封号的小娘子,别管是郡主,县主,还是郡君,出嫁都有了底气。她带着皇家隆恩,嫁到韩家,是韩家之幸。” “是韩家之幸,也是韩从朗积了八辈子的福气。”浮云卿贬低韩从朗的话,向来说得不客气。 她浮躁地撇着茶沫子,蓦地想及小厨房里还有一锅大火熬煮的秋水,因问:“敬先生,秋水汤熬好了吗?我被麦婆子拽走,竟把秋水汤的事忘了!” 敬亭颐说熬好了,接过小厮递来的一盏秋水,奉到浮云卿身前。 “您尝尝。” 红豆饱满软糯,汤汁黏糊,甜丝丝的,冰凉凉的,尝起来很是开胃。 敬亭颐含笑说:“臣把您这一盏放进冰鉴里冻着,凉饮与秋老虎天气相配。不过不能贪多,只吃一盏就好。” 浮云卿明白这道理。抬眸望了望云卷云舒的天,一团团倏聚倏散的浮云缀在湛蓝苍穹,云团厚厚的,觑起来颇有重量。 不觉之间,已到晌午头。 她凑到敬亭颐身旁,“敬先生,移步珍馐阁用午膳罢。” 话音甫落,又见卓旸提着两只放过血的野兔踅来。 “那日去青云山,下山时猎了两只野兔。当场没杀,带到信天游养了几日。既然有了野兔,那午膳就吃拨霞供罢。放心,我处理干净了。” 这两只野兔被扒去了毛茸茸的皮,挖掉了肉里的脏器。明明与鸡鸭一样是吃食,可睐见两只光溜溜的兔,浮云卿还是被吓了一跳。 卓旸没观摩到浮云卿懊然的神情,自顾自地往前走,朝浮云卿说道:“您瞧瞧,这兔肥瘦相间,涮锅吃,香得很。” 要不人家都说,武将有一身威猛的力气,和一颗迟钝的心。 他真诚地与浮云卿分享猎到好兔的喜悦,哪知浮云卿嘴皮子越张越大。 先是惊诧地“呀”一声,又雌懦地往敬亭颐身后躲。 直到敬亭颐伸手阻拦,卓旸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浮云卿竟怕他手里剥了皮的野兔。 刚想开口道歉,就听浮云卿扒头探脑,气急败坏地朝他吼了句:“卓旸,你是不是有病!” 她拍着胸口,劫后余生地大喘着气,“你是不是想把我吓死?处理好的野兔不给周厨,反倒大摇大摆地拿到我面前烜耀,我是得罪你了么?” 浮云卿从不掩饰喜恶,在她的认知里,身边人都应该清楚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她喜欢毛茸茸的兔子,也喜欢吃香辣兔肉,却厌恶见剥过皮且未下锅的死兔。卓旸提着两只光不溜秋的死兔,她首先想的是自己得罪他了。不然他为甚要踩在她的雷区蹦跶。 卓旸被她斥得愣在原地,他的确不知道浮云卿还有这点禁忌。好罢,吃一堑长一智。无意冒犯,往后不做就是。 浮云卿眸子瞪得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