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愧疚,陷在昨日的惊险事里走不出来。 总在想,要是她没去南侧林该多好。她不去,敬亭颐仍旧待在北侧林,皆大欢喜。 敬亭颐探身,虚虚环着浮云卿。头倚在浮云卿瘦削的肩膀,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侧脸。 “没事,都过去了。” 浮云卿垂首敛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执拗地说道:“敬先生,经历过昨日的事,我这几年都不想去琼林苑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我还差点被蟒蛇咬,心里阴影挥散不去。我想陪你,你不在我身边,总觉着少点什么。你就依我去罢。再说,这三日我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卓先生说,他要趁着这三日赶赶课业进度。所以啊,咱们仨就安心待在府里罢。” 明明是句中肯话,可“咱们仨”这仨字,怎么听怎么刺耳。 敬亭颐不动声色地环紧浮云卿,“昨晚,臣昏迷时,您和卓旸都聊了什么?” 浮云卿大方回:“聊你。我问他,该怎么照顾你。后来一起到屋顶上看月亮,我问他你的过往,他详细地讲了一遍。” 心里无鬼,才能大大方方,光明坦荡地回话。如此倒显得敬亭颐多虑。 他这副残破身子,确实还需疗养至少半月。生病养伤实在不好受,遂嘱咐浮云卿:“天渐渐泛凉,您练武时,挑带薄绒的衣裳。练武是个麻烦事,衣裳不能太厚,也不能过薄。太厚捂痱子,太薄会染寒。臣无法时刻跟在您身边,这些事虽小,可您也得记在心上。” 他从群头春搬出来住,最担心的,还是嗛嬭的事。这般私密事,他不愿与卓旸分享,婆子女使也无法代替他做。若不是病身晦气,他才不愿与浮云卿分两床睡。 俩人心意相通,眼下浮云卿也想到了这事。 两岁前偎着贤妃,此事不用操心。后来被麦婆子带着,皇家的傅母专门提供嬭乳,不用操心。此后,她都嗛着其他物件,口感不好,但总好过什么物件都没有。遇上敬亭颐,每日每夜地偎在他胸膛前,渐渐此事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暧昧。 她羞,敬亭颐却是百感交集。 其实不舒服,但手抚着浮云卿绒绒的发顶,闭眼感受她给予他的奖励时,心里是种形容不出的感受。 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浮萍,竟会为一池浄泚的水停驻。池水说,她需要他。无论需要他痛还是欢,他都甘之如饴。 感受到被需要,感受到自己独一无二,敬亭颐抗拒不了这种感受。 嗛得越勤,浮云卿睡得越快,他被嗛痛的时候就越少。没脸没皮地想,这倒是件很好的事。 不好的是,他真怕这个平平无奇,无甚实际功用的器官,天长日久的,会真如浮云卿所愿,具备女人才有的功能。 里衣擦过那里,涨得密密麻麻的痛。他想,世间夫妻,都像他与浮云卿这样相处吗? 恐怕不是。 但那又如何。 他是独一无二的,是卓旸替代不了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的身告诉他,不舒服。但那又如何。 因为他的心因浮云卿不同寻常的动作而感到雀跃。心砰砰乱跳,他臊红了脸皮,呼吸都觉艰难。他用心,将密密麻麻的痛,转化成只此一份的欢愉。 讱默良久,浮云卿赧然出声安慰:“敬先生,你先歇歇罢。那处都嗛破了皮,你再养养身,等我,等我……” 嗳,实在臊得慌,说不出口。 敬亭颐说好。蓦地想到,他答应给浮云卿不限量的亲吻,却并未实现。 不要紧,再等等。 他汲取着浮云卿的气息,湿润的嘴唇搽过她白皙的后颈,轻轻咬了一口。 单纯的咬似乎并不能落下红梅痕,只会留下标记过的牙印。 这荒唐的念想,浮云卿替他说了出来。 “像是猫猫结.合。”她翘起嘴角,“禁中宫嫔们,都爱养猫寻乐。有的猫阉了,有的没有。没被阉的公猫母猫,常常叫春。夜间没人看管,它们就跳出墙,私自结.合。等宫嫔们发现时,一窝猫崽都生了出来。后来养猫为患,圣人将那些猫都送给了内外命妇。用猫做交易,攀关系,那些年可时兴了。” 牙印虽好,可却不比红梅痕来得霸道。敬亭颐眸色翻腾,竭力捱住隐晦的心思。 敬亭颐想,兴许读过书,就爱滥用书本里的词句。 他缠着浮云卿腻歪,颇有种“醒时相交.欢”的意味。尽管原诗并没带暧昧意味,可拆解字面意思,倒真符合他与浮云卿今下的处境。 浮云卿扣着敬亭颐细长的指节,戳着他若隐若现的血管与青筋,乐此不疲。 他们都有些累了,他从背后抱着她,静静地维持了很久。 有时,拥抱带来的力量,比亲吻强千倍百倍。此时此刻,拥抱比亲吻更适合他们。 这样简单黏糊的小日子,过了三天。 九月十四,萧绍矩与耶律行香启程返辽。 滇人金人昨日已启程,而辽人是外邦里走得最晚的那批。 来时声势浩大,走得时候,却意外地静悄。 天蒙蒙亮,萧绍矩与耶律行香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与老浮家的子女一一说了场面话告别。 临走前,俩人特意在浮云卿所乘的金车前稍作停留。 敬亭颐待在公主府内休养,因此萧绍矩与耶律行香只见了浮云卿一人。 耶律行香仍觉愧疚,“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浮云卿绽开灿烂的笑容,说没事。 她明白,人人都有各自要坚守的立场,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萧驸马掌权,可时局风云变幻,稍有不慎,一朝贵人便庶人,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浮云卿也明白,她的安慰,其实对行香不起什么作用。她能做的,只是给行香一个温暖的拥抱。 有句诗不是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都是皇家人,都明白彼此的身不由己。都是小娘子家,都理解彼此细腻的心思。 浮云卿抱紧行香瘦小的身。契丹袍服不比中原缭绫柔软,硬邦邦的,扎得浮云卿脸蛋生疼。 她将那顶白角冠带在行香头上,真诚地夸行香漂亮。 中原奢华的白角冠与契丹朴实的黄面黑吻妆,奇妙地组合在一起,竟碰撞出和谐的美。 萧绍矩将官家这盘局与敬亭颐诡谲的身份,一五一十地同行香说了一遍。行香对不举发韩从朗这事,感到愧疚;更为眼前这位良善的公主,感到心疼。 行香想,浮云卿不知她自身陷入了深渊,反倒向深渊外的人施以援手。无论如何,还是希望浮云卿活得好好的,不要像她,胆小雌懦,体弱多病。 行香贴着浮云卿的额头,做最真诚的祝礼。 “无敌萨满神会保佑每个信奉她的孩子。祝你好运。”行香虔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