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地和州牧说些客套话。她的婢女匆匆捧了匣子跑回来,低声询问是否要将文书拿出来,她都呆呆摆手,没有理会。 嫁给聂七爷啊……从没想过的事。聂七爷虽有盛名,却也凶煞得紧,不比聂二公子温润好脾气,二娘若嫁过去……她能好过么? 云大夫人又茫然了好一会儿,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她为什么会犹豫?这摆明了是对云家更有利的事。聂家表示不计前嫌,二娘得了嫁妆,又能嫁得更好……更好?是了,聂二公子再出息,也少说是十年后了,可聂七爷这两年里就会接任家主,在西部三州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虽然手段凶狠了些,人品却不假,总会敬重妻室。这样一来,叫聂七爷来娶,也算是补偿二娘了罢? 想到这一点,大夫人心中的茫然才忽而落地。不错,她暗暗告诉自己,这是对云聂两家、对二娘都好的事。 有他关照,二娘百年无忧,云家也真是几十年都不必愁了。 大夫人定了定心神,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瞧您说的。”她笑盈盈道,“这有何不可?总归是聂家自己的决定,我们二娘有福气呢。” 州牧笑得更和蔼三分,缓缓点着头。是个明事理、懂大局的女子啊。云大夫人不愧是女人中的榜样,这个宗妇当得好。 一旁,云家三房夫妇已经被制住,再不能多说什么。况且事关家族未来,云三爷已经犹豫动摇了——他又不是只有三娘一个孩子,其他儿子还要前途的! “那么,事情便就这么定了吧。” 州牧矜持地晃了晃脖子上的肥肉,对自己很满意,觉得自己为官真是相当有原则,收了聂家的好处,就办成了事。 一锤定音。 也就意味着好戏终场。 人们看得心满意足,渐渐的,嘈杂之声都平息下来。 恰恰就在这片刻的安静之中。 “——我不嫁。”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了许多自以为笃定的心脏里。 这些心脏的主人都惊愕抬头。 那少女握着扶手,神态平静,却又一次轻易说出了让人错愕的话。 “我不嫁,谁也不嫁。” 第22章 “我自己来拿” ◎【修】◎ ——“我谁也不嫁。” 仍然是清婉柔和的声音, 也仍然如玉珠跌碎。 无数张脸都愣住了。 云乘月数着自己的台词,提一口气好入戏,铿锵道:“云家和聂家的婚事, 就此作罢,再无后续!” 说完了!她打算退场。 ——[咳。] 云乘月默默停下。 ——[做戏就做全套。你若要半途而废, 就改用我的法子。] 他能有什么法子,不就打打杀杀血流成河的,根本是说大话,他自己都出不来呢……云乘月站直, 保持微笑。算了算了, 人不能跟猫计较,万一他真有办法呢? 此时夕晖与星空交界, 浣花城里华灯初上,酒楼临窗的灯笼红光艳艳。她含笑的面容落在四方目光里,被瑰丽的光映得更绮丽。 很多人都看见了, 她望着他们时眼眸略垂, 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神色,只知道她唇边有一点明显的弧度。 像一个柔和又高高在上的嘲讽。 下方的云大夫人猛地抬头,又一次难以置信,很快又变成了焦急。 ——“哎呀,这孩子!你说你,生气归生气,这会儿说什么气话……你千万别毁了自己啊!” 气话?毁了自己? 云乘月听得笑了笑。是,说实话, 他们一直自说自话就想安排她的人生, 她听得还真挺生气。但有时候, “气话”不会毁了自己, 只会毁了别人的贪念。 比如聂家对朱雀本的贪念,还有云家对于联姻的贪念。 这就很好。 她在心中对过去的自己说:你看着吧,要开始了。 她目光扫了一圈,确保关键的人都有在听。 “我不要这婚事,可我的父母留下的婚书,别人也别想贪。” “我的母亲的遗物,旁人也别想碰。” 她又看向那阴沉神色的州牧。 “州牧不让我看财产登记文书?莫非是心虚?” 她笑着,又倏然神情一沉。 “你的确不敢当众拿出财产文书,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上面写的是我母亲的名字——而不是云家的谁!” ——“闭嘴!” 州牧的怒声里,云乘月却略抬起下巴。 这天生就是一个傲慢的姿势,让很多人都感觉自己受了被嘲讽。 她还是那么美,可这一回,许多人都欢乐不起来了。 听话乖顺的、完美受害的美人值得怜惜,可一旦美人自己长了刺,很多人就爱不起来了。 州牧的眉毛,也在他臃肿的脸上皱成一团。 旁边脸色苍白的徐户正则露出担忧的神色,却又犹豫不敢上前。 云乘月说:“将朱雀本还给我。这是最后一遍。” 她的声音里含了某种东西——一种极有分量、让人不自禁好好听的东西。就像是……如果不好好听,那接下来,她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可这孤零零的姑娘,又能做什么? 人群外,聂七爷缓缓眯起眼。 他眼仁极黑,眉眼锋利如暗刃,当他冷冷地沉下脸,目光便格外令人胆寒。 他忽然扬起手,狠狠一抖缰绳。 ——唏律律! 属下为他开道。 聂七爷策马上前,又引起了一阵低低惊呼。 云家人是认识他的,而且都有些怕他。见了他,他们个个都有点不安。 “聂七爷……” 还是云大夫人平静,行礼道:“七爷见笑了。” 聂七爷摆摆手,却是根本不看她。他只顾抬头,灼灼目光迎向云乘月。 他开口,声音仍是低沉微哑,含了一点笑。 “云乘月。” 他叫她名字时,语速略放慢了一些,仿佛在品鉴什么。而后他点点头,才说:“先前,你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云乘月瞧着他。 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只脸上笑意淡了,目光也冷了。 聂七爷看出来了。然而,他将之看成弱势者的警惕与不安之举,不由更笑出来。这是笃定的、甚至有些宽容的笑。 “是为了母亲的遗物,才闹别扭?” 他声音放轻柔了一些,语气中的笑意也更明显:“没关系,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生你气。” 他这么一开口,普通人也就罢了,稍稍熟知一些他作风的人,个个都很有些惊悚地看过来。不过他们才看过来,就立即在聂七爷属下的冰冷注视中,忙不迭移开视线。 但那一眼也够他们震惊了。 聂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