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洞真境是什么境界?云乘月不明所以,却懂得严肃点头:“嗯,说得对。” “我明白你最厉害。所以,最厉害的薛无晦,我今天能抱着你的头睡觉吗?” 上兵伐谋第四招,孜孜不倦、百折不挠。这是最后一招了,如果还不行……那也只能灰溜溜出去了,总不能耍赖非要赖在人家家里,这可不太好。云乘月暗中一叹,却又很满意自己高尚的人品——大概很高尚吧。 帝王弯着腰,阴郁地审视着她。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眼里有笑。 他此时离她很近,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他忽然有些走神,却又不像真的走神,因为他知道她仍注视着他,眼神安宁,清澈见底。 ……他忽然有点莫名心烦。 薛无晦垂下眼,不想看她,却又猝不及防撞见了她的手——她还是拉着他的衣袖,皮肤是一种健康的莹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令人想起花瓣的纹路。 他心中那淡淡的烦躁又加重了。 他不想答应她,否则她今后岂非没完没了? 可一张口,他却听见自己说:“仅此一次,没有下回。” 他立即闭嘴。 对他的话,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弯起眼睛。她缩回手,将那颗头颅抱住,又将之贴在了脸颊旁,轻轻蹭了蹭。 他抿着唇角,望着这一幕。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深切的困惑:她一直说的香气究竟是什么,其实他也满腹疑窦。退一步说,再是有香气,那也还是狰狞丑陋的东西吧?不该令人心生厌恶、巴不得看都不看? 可她这心满意足的样子,却像是贴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她还轻声问:“你明天早上能叫我起床吗?如果太晚,有人来找,发现我不在,可能会有些麻烦。” 他不说话,只盯着她。他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姑娘?她似乎总是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情绪清澈单纯得一眼能见底,却又自有一套条理,还有从容的计划。 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在这一刻,薛无晦突然希望她能继续看着自己。他希望她能继续睁着这双清澈明润的眼睛,将一切情绪继续坦坦荡荡地呈现在他眼前。 但她已经闭上了眼,唇边还带着笑。 “晚安,薛无晦。” 他又等了一会儿,皱着眉、冷着脸,期望她会感到不安、瑟缩,于是再度睁开眼。但她没有。 因为她很快就睡着了。 薛无晦伸出手,想推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悬在她上方,终究没有落下。 他只是望着她。 望着望着,不知不觉,帝王的神情变得怔怔的。他盯着她,又盯着那颗枯萎的头颅——他仅存的身体。 他现在是灵魂,而灵魂没有知觉,一点都没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可能让灵魂拥有一丝一毫的知觉。 可,他生前的头颅是他的寄魂之物,所以……通过这颗头颅,他仍能拥有一些真实的、活着的感受。 他其实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千年以来,他带着仅存的头颅沉睡于青铜悬棺中,满心只有恨意和戾气,无暇他顾。 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 薛无晦沉默地抬起手。他想碰她的脸,却又停下;片刻后,他收回手,只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他还是怔怔的,有些恍惚地想: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活人肌肤的温度、触感,原来是这样。 他站了很久。 最后,他侧坐到了床榻边,继续凝视着她。 他什么都没做,只就这样看着她。 又过了很久,他才化为黑雾消散。 地宫里空空荡荡。长明灯灭了,带来安稳的黑暗,恰如一个甜美的梦。 “……晚安,云乘月。” …… 云府外,某一灯光暗处。 荧惑星官坐在细细的栏杆上,垂着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晃着。 栏杆背后,站着一名老者。他背着手,正专注地看着云府的方向。 他看着那孩子走进云府,看着黑沉沉的大门关闭,遮去了她的背影。 “卢老头,你真不现身?”荧惑星官嘲笑道,“连聂家的事都让我去当恶人。怎么,你还怕见到她不成?” 老人沉默良久,刚直清瘦的肩略垮下来。他的头也垂下了。 “……古人说近乡情怯,想不到,近人也会情怯。” 老人自嘲地摇摇头,苦涩道:“一想到当年幼薇的事,老夫的确……有些不敢面对她的孩子。” 虞寄风好奇地问:“你竟然也会害怕?那怎么办,你就不管她了?啧啧,那什么云家、聂家,可都是一个个成精的狐狸,说不定正商量着怎么害她……” “他们敢!!” 老人倏然抬头,厉声喝道。 虞寄风掏掏耳朵,一脸不出所料的笑容:“你跟我嚷嚷有什么用?” 卢姓老人的气势,陡然又跌落了。 “我……”他竟有点期期艾艾,“我先在这城里待着,暗中护着她。等有机会……” 虞寄风大笑起来。 他笑得太厉害,直接从栏杆上滚了下去。 “……有趣有趣!真没想到,前任四象星官、当代碑刻第一人的卢桁老头儿,也会有这幅情态!” 谁想得到? 就像也没有谁想到,那云府里无声无息逝去的先二夫人,曾是这位老人视如亲女的弟子。毕竟……那位夫人空有书文见识,却毫无修为,也从来没提过她的来历出身。 卢桁本来很生气,渐渐却沉默了。他垂头不语,片刻后大袖一拂,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唯有荧惑星官留在原地,仍在肆无忌惮地大笑。 第26章 帝王的目标 ◎【修】◎ 云乘月梦见了一块冰。 她梦见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一直悬浮在茫茫黑暗里。冰块还长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浑身散发着恒定的凉气。 她想问冰块为什么盯着自己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发不出声音, 只能和冰块大眼瞪小眼。 过了很久,冰块沉默着转了个身,漂走了。 别走啊!云乘月一急,使劲蹦了一下…… 结果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 床幔的缝隙里照来一束阳光。清爽透明的淡金色质地, 一看就知道是清晨的太阳。 可这里是地宫……哪儿来的阳光? 云乘月再揉揉眼睛, 坐起来、掀开床幔。她探头一看,发现薛无晦站在前面不远处。 他身边有一面水镜一样的东西, 镜子里是初初破开黑暗的朝阳。 她莫名想起了梦中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冰块。 “薛无晦……你在做什么?”她打了个呵欠。 “……叫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