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孟眼中的焦距这才完全对准。他还保持着投掷暗器的姿势,身体僵着,水也没干,愣愣地看着她,又看旁边的阿苏。 “云乘月……和阿苏?” 他哑着嗓子,声音听上去完全不像他本人,仿佛被钝刀子磨过似的。 “醒过来就好。”云乘月扫了他一眼,从他脖子前的锦囊中扒拉出灵丹,给他塞嘴里,“发生了什么?简单说说。” 洛小孟差点被噎到,半个白眼都翻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下,他一声不吭,先坐起来打坐,运行灵力;片刻后,他的气色好看了一些,干裂发白的嘴唇也恢复了正常。 “还好修为没出事……” 他一边松口气,一边又有意无意地摸了摸怀里某处,等确认怀里的东西也还在,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我只记得在船上时,我们几个人的桨总是力气用不到一处……不知道怎么地,当时我异常心烦,其他人好像也是,动作都变得更乱。” 洛小孟回忆道:“然后……就是落水了。那条河很奇怪,一落水我就失去了意识,也没力气求生。” 一旁阿苏点点头,道:“我也是。” 云乘月问:“你看到其他人了吗?是谁救的你,你还有印象吗?” 洛小孟回忆片刻,迟疑摇头。 阿苏掩不住的失望。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唯一的去路,一脸忧心忡忡:“不知道小姐怎么样……” 云乘月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继续出发。洛小孟,你能走吗?” 黑皮少年试着站起来,按了按下腹丹田的位置,点头:“没问题。” 他神态沉着冷静,与早先的憨厚感截然不同。少了那层伪装,此刻的洛小孟看上去多了一丝凶狠,但更真实,也更值得信任。 三人往前路走去。 路上又交流了几句,云乘月将自己二人遇到的情况简单讲了讲,也包括乐陶的事。在听说是乐陶救了自己时,洛小孟惊讶得脚步停了停,手又按上了怀里的某处。 ——[他身上的死灵快醒来了。说不定他以为乐陶是看在他先祖的面子上,才救了他。哼……这些贵族后代,总是容易自作多情。] 薛无晦突然说。 云乘月险些脚步一滞:[死灵……洛家的先祖?] ——[正是。看来,这小子在试炼中也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也对,此处天材地宝不少,能用于滋养魂魄的也很多。] 薛无晦的声音发着凉,像缓缓抽出的刀刃。 云乘月问:[那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暂且不用。事情一样样做,我总会安排好。况且……] 他语气淡下来:[还有一些碍事的玩意儿,过来了。] 伴随着这句话—— 轰!!! 刹那间,地动山摇! 整个水底石窟摇摇欲坠,墙壁被打出一个大洞;从烟尘之中,走出了一个人。 ……人? 不,也不像人。 这是用乱七八糟的碎骨、枯枝、砂石……拼接起来的,有点像蜘蛛形状的巨大怪物。在最顶上,却顶着一颗人类的脑袋。连接脑袋和身体的,则像是一截没有皮肤包裹的脖子,上头肌肉、脂肪、血管都在,还在不停地鼓动。 怪物没有急着动作,而是缓缓低下头。 人类头颅睁开眼,眼眶中的眼球急速上下颤动起来,片刻后才对准三人,停住。 三人缓缓后退,同时戒备起来。 “……好恶心。” 阿苏低声说,还禁不住发出一声干呕。 其他两人虽未明说,神色却也不好看。 人类的样子不可怕,完全非人类的生物其实也没有很可怕。最令人恶心的恰恰是这种……人类和非人类的结合体。只要看它一眼,仿佛就能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被扭曲肢体,硬插在非人的身躯上。 更何况……那颗头看上去有点眼熟。 洛小孟忍着恶心,仔细看了一眼:“这个人我好像在保宁号上见过。” 云乘月也想起来了:“对,我也见过。那天他抱着一个笼子跑开,还撞到了我。” 她还想起来,薛无晦似乎知道什么,但他保持沉默。他就是这样,知道很多事,但只有他认为有必要的、有把握的,才会说出口。 她干脆也就不问了。现在薛无晦没有出声提醒,就说明他们面对这只怪物还有胜算。 阿苏唇角抽了抽,好像情不自禁要干呕起来。她竭力克制,眼中露出怀疑之色:“这东西有点不对。我看见它就想吐,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是死气与活人将死未死之气结合后,所带来的感受。] 薛无晦的声音恰好响起:[这种即将死亡、无可挽回的恐惧感,会让活人感受到本能的恶心。云乘月,注意用好你的生机书文。] 云乘月立即将生机之力汇聚双目,见怪物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气——死气。这种死气与薛无晦的不同,而呈现出一种灰白交织、缓缓流动的状态。 生机一出,她肺腑里弥漫着的恶心之意顿时消散不少。 她当机立断,以生机为风,覆盖了两名同伴。 “这是……生机?” “我好多了……多谢云姑娘!” 与阿苏纯然的感激不同,洛小孟神情微变,悄悄将生机阻拦了一些,手臂也更护住怀里的事物。 片刻沉默。怪物没有动,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云乘月不确定道:“它怎么不动?” 阿苏迟疑:“也许……我们可以绕过去?” 洛小孟看看她们两人,忽道:“我来试试。” 说罢,他提着剑,全神戒备,试探着往旁边迈出一步。 他的右脚刚要踏上前方地面—— 砰! 怪物一条腿狠狠拍下,险些将他砸成肉饼! 幸好洛小孟反应快,倏然后退,又有旁边两人拉他一把,才逃过一劫。 烟尘里,怪物机械地发出人声:“禁止通行。” 说完,又不动了。 三人面面相觑。 现在该怎么办? …… 水府外,五曜星宫。 卢桁皱眉,把眉心的川字皱得越来越明显。 “王夫子,”他终于开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怪物看上去,既像试炼,又不像试炼……乘月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一旁虞寄风凉凉道:“卢老头儿你这问的是什么话,要说危险,他们不一直都挺危险的?” 卢桁怒目而视:“还不是怪你擅作主张!” 虞寄风笑眯眯:“我也是为他们好呀~” 辰星星官瞥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镜子:“聒噪。” 唯有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王夫子,不紧不慢地捋捋胡须,仔细辨认一番。 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