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于是收起神识,站了起来,并往前走去。 “夫子——!” 有人乘一只飞舟而来。如果拂晓在这里,一定会欢喜地摇起尾巴,因为飞舟上神色匆匆的正是顾老师。 “夫子,拂晓已经来过,王夫子说……” 公输夫子脚步不停:“阿顾,你来得正好。一起走。” 顾老师茫然一瞬,跳下飞舟。真是奇怪,她明明停在老师前面一些,现在却需要小步疾跑,才能赶上老师的背影。 顾老师捧出两枚粉金色的扁圆形晶石:“老师,拂晓是来……” “我知道。”公输夫子接过去,把玩片刻,轻描淡写,“如果不是为了守护岁星星祠,我早就离开了。现在有人接替,又有了趁手的工具,我们不该再等。” 她盯着那粉金色的信物,忽然蹙眉:“这东西做得有点粗糙了,是谁打的样?阿顾,是你吗?” 夫子严厉一瞥,顾老师不由自主抖了抖。很少人知道,顾老师也是公输夫子的嫡传弟子。 “不是学生做的。”顾老师乖巧地回答,“应该是乘月自己做的。” “乘月……算了,她虽然曾复刻‘护航’书文,可毕竟不是天工大道。”公输夫子挑剔地看着那枚信物,到底忍住了嫌弃,将之揣进怀里,“把胡祥也叫上,一起去。那孩子闭关太久,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 “对了,乘月方才不是说,需要一套新的印刷工具,用来印制图画故事?”公输夫子吩咐,“我记得胡祥前不久刚设计了一套罢?那套很合适,拿出来给乘月寄过去。” “好的,夫子!” 顾老师越跑越快,仍然只能勉强跟上老师。她问:“夫子,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去勘察各地星祠,绘图,解析阵法。”公输夫子说到心爱的事物,眼里那层蒙蒙的雾气消失,变得闪闪发亮,“听说朝廷原来的工部尚书也会来帮忙。嗯,他手里应该有不少朝廷掌握的秘密技术,这回终于可以探知奥秘。” 顾老师还是不解:“夫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忽然要有这么大的动作?星祠是朝廷重地,贸然探查,万一白玉京那位……” “上车。” 公输夫子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下。在她手下,凭空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木块;它们飞快地组装,相互咬合,瞬间形成了一架精巧难言的车辆。如果云乘月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这车看上去和异世界的汽车非常相似,还多了两只翅膀,完全就是想象中的飞车。 “阿顾,上车,先去接胡祥。” 公输夫子坐进驾驶座,珍惜地摸了摸方向盘,眼睛愈发明亮。 顾老师赶紧上车,还是不舍追问:“夫子,我们的行动会不会太莽撞,引起反弹?” 公输夫子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容。和她惯来文雅的神态不同,这笑容里有一丝霸道之气,有些像傅眉。其实也很少人记得了,在傅眉被囚禁后山之前,她们曾是好友。 “阿顾,你还不明白?”她轻飘飘地说,使劲一踩踏板,让车辆发出隆隆声。飞车双翼展开,“风”字书文轮廓显现;气流涌动,托着飞车驶向天空。 “——最后的战斗已经开始,我们无需再韬光养晦,而只需全力以赴!” 公输夫子取下眼镜,将之扔在一旁。她的眼睛变得血红,而肤色变得苍白;她还在笑,笑容却更多了癫狂的色彩。 一旁的顾老师看见,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倒抽一口气:完了,多少年没见夫子取下过眼镜,看来这回是真的没人能阻止夫子了。 “半死灵……我也是啊!” 公输润大笑。 “傅眉,我会为你报仇!还有严师弟……虽然你以死灵的方式存活,但当年你身死之时,我曾发誓,师姐一定不会放过仇敌!” 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 岁星星祠中,有很多个脑袋抬起来,目送公输润远去。 “公输夫子是个好人。” 有声音点评。 “就是她的神识太密实,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有声音感慨。 “醒醒,你不是人,你是死灵,你不需要透气。” 有声音提醒。 “你什么意思?找茬是吧?” 有声音提起了火气。 “我怕你?我可是我们那个朝代的天下第一,来啊,来打架啊!” 有声音血性不减。 “打!打!打!” 有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 “——都停一停,冷静冷静,不要闹了!” 卢桁站在岁星星祠里,努力维持秩序。 片刻沉默后,一大堆光团将他围了起来。光团中,又化出一双双眼睛,不停地打量他。 “你就是接替公输来看我们的?” “该说管理我们吧?” “我们可都是历代名人、大能,怎么叫管理?” “——得了吧,死都死了那么多年,一个个的,不是死灵,就是成了精的书文,还嘚瑟起来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光团们的议论。 卢桁身体一僵,掩面叹气,悄悄退到一边。 光团们也纷纷僵在半空,片刻后,那一双双眼睛,齐刷刷抓了过去,盯着那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虞寄风,潇洒地单腿倚墙而立,一脸“我知道自己欠揍但我不怕,我很快乐”的笑容。 光团们纷纷颤动起来。 “——教训教训他!” “——让这无知小辈好看!” “——揍他!” 一场混战,在古老而苍凉的岁星星祠中展开。 卢桁在旁边连连叹气:“虞寄风,你就少说两句如何?这是乘月的星祠,我想帮她管好了,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打!” “——给我压阵!” “——这小子有些厉害,大家伙儿注意了,联手攻击!” 他们甚至打得更厉害了。 卢桁:…… 只有寥寥数只光团没有参战,和他一起默默站在一旁。 “卢大人。”一只光团发出了慢悠悠的、温和的女声,“你实在辛苦了。” “不如像之前的公输夫子一样,待在外面吧?”另一个活泼的女声建议。 “大家也是关得太久,现在能有些新鲜事发生,难免激动得像孩子。”一个苍老儒雅的男声为光团们说话。 卢桁和他们聊了几句,感觉轻松了一些,甚至能在尘土飞扬的战场找个地方坐下。 “前辈们,晚辈也知道大家不容易。”他说,“其实虞寄风也知道,他这人也有些孩子气,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大家活跃气氛。” “——卢老头儿你少污蔑我!我可没这意思!” “——就是就是!这小子可不是那种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