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施说的就是他们……” “怎么会没请蝉呢?怎么会呢?我上回见到他们家孩子的时候,还跟他说, 这护身蝉很重要,我们家都请了一个,他们家也实在该请——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江婆婆一边说一边抹泪, 一直到在家里坐着了, 眼泪也还是掉个不停。 赵爷爷也在一旁长吁短叹,陪着掉眼泪。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坐在旁边乖乖的,大气不敢出。 “唉……许是因为他家爹娘都病了。”赵爷爷知道些原委,愁眉苦脸地说,“上回我就见小苗那孩子心事重重,手里拎着药。问他怎么了,他说爹娘都病了, 一副药一副药地抓、吃, 都没见好。那孩子自己都还在念书, 弟弟和妹妹也都年幼, 手里没钱,必定是舍不得买那蝉……三十两银子呢!” 江婆婆听完,直拍大腿,更是放声大哭:“傻孩子呀,怎么不跟我们说呢?老苗他们是多好的人,留下的这几个孩子也都多好!他们手里紧,跟我说呀,跟我说——我们怎么都会凑出钱来,给他家请个蝉啊!” 说得赵爷爷也不停掉泪,老夫妻两个抱头痛哭。 “小苗是个好孩子,读书总是第一名,他怎么会变成怪物……那什么半死灵?怎么会这样苦命啊……” 江婆婆越说越伤心,简直要背过气去:“那孩子多么温和可亲,多么喜爱家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杀了爹娘,还、还吃了弟弟妹妹……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惨剧?” “老赵,老赵,我们……我们呢?你说,我们会不会……” “别瞎想,别瞎想!”赵爷爷胆战心惊,“我们一定没事,琴儿和明儿一定没事,我们早早请好了蝉的,决不会有事的!” 决不会有事……吗。 云乘月站在一旁,垂着眼,双手越捏越紧。 通过一桩血淋淋的惨案,来“教导”百姓:看,这就是不买护身蝉的下场。 而在逼迫百姓们购买护身蝉之后呢? 当这些可怜的人们,榨光了自己所有积蓄,满怀希望地捧着那金贵的护身蝉,以为可以从此平安时——哗啦!通过护身蝉,一下子抽光他们的生命力,把他们变成怪物或者尸体。 多么有效的手段——简单,巧妙,高效。 可当那一瞬间来临时,这些人会有多绝望?他们每日劳作,辛辛苦苦挣来钱财,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计,左算右算、舍不得花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花钱买平安,到头来却发现是自己给自己买来死亡的时候—— 他们会有多绝望? 云乘月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个人——它! 它竟然曾经是明光书院的一员,竟然曾经是她的同门,竟然曾经——是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师弟师妹! 怎么能忍?怎么能忍! 她霍然抬头,转身大步离开。也许是心绪激荡,她转身时胸腔感到一阵刺痛,但再仔细感受,那疼痛又消失了。 “……云姑娘?” 她头也没回。 “我会赢。” 她的声音平静如坚冰。 “我会赢。” 然后,再也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薛无晦。] ——[发生了什么?听上去,你心情很坏。对了,洛小孟刚刚入京,身份是外地名医,如果你有想救的人,可以送到他那里。] [好,我知道了。我收到了庄家送来的梅江宴请帖,然后,我有一个想法……] ——[……这是不是太着急,也太冒险了?] [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硬要等到七月半,我们所冒的风险也不变。甚至,那时它吸取了更多生命、恢复了更多力量,会更难对付。] ——[但你的身体……而且,《云舟帖》不是被封印了?你的新剑也没有凝聚完成。] [不错。但是,我已经拿到了梅花簪。] ——[何解?] [梅花簪能吸收它制造的孽力,所以我想,梅花簪应该是太清剑的分身,而且是比护身蝉重要很多的分身。] ——[这代表了什么?你想要通过斩碎梅花簪,来重创太清剑?] [恰恰相反。]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所以,我想要尝试一下。如果成功……] 云乘月抬起头,对着灰色厚重云层眯起眼。点点白花飘洒下来——竟然下雪了。 她说:[如果成功,我会夺回太清剑。届时,胜负在谁之手,就大大难料了罢?]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你想怎么做?] [我要去找双锦。] ——[季双锦?为何?] [我要向她挑战。]她轻轻抚摸腰间剑柄,向外走去,[只要逼她拿出太清剑,我就赢了。] ——[……等一等。] 她站住:[怎么了?] ——[等我回来,你再去吧。] 他声音始终清越低沉,语气也是平静的,却又像带了些恳求。 ——[明日我就归京,云乘月……你多等我一天,可好?] 她怔了一会儿,低眉一笑:[你担心我么?放心,双锦不是我的对手。] 他执拗道:[等我回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转身:[你都这样说了,那……好。我等你。] 他似是舒了一口气:[我会尽快。] …… 云乘月不是没有过等待,但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她甚至回房睡了一觉,以为总该到了第二天,但其实只是晚上。 她索性走出来,坐在院子里。白天是阴天,到了晚上反而放晴。 她仰望星空,发现星星又变得明亮了一些。 这代表“那个人”的力量恢复了一些,至少足以重新张开对白玉京的监视。这也说明,王夫子短时间内不能再来白玉京。 幸好她让他带走了虞寄风。只是不知道没能救下的人有多少。不,她旋即摇摇头,这个问题不用去想,这满城的人,每一个都可能是牺牲者,就像今日的苗家。 云乘月凝视着星空,思考着。她送了信给陆莹,要她明天白天过来一趟,但她自己当然不在,所以杜敏会出现,将照天教的信物带给陆莹。现在她不打算也不能再瞒着她了。最好,她能说服陆莹带着家人离开白玉京。还有云清容也是。还有…… 她摇摇头。难道她还能将白玉京整座城市搬到其他地方? 唯有尽快而已。 云乘月放下心中隐隐的焦躁。 然后,她唤出了《云舟帖》。 书帖展开。她能看到,以前收集的大部分情感都消失了,化为新剑的一部分,只剩零星的白色和红色的情感缓缓游动。 在情感池中,新剑安然伫立。它正在沉眠,任由她的神识围绕它缓缓转动。 而在新剑不远处,生机书文正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