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夫妻在房里,你一个大小伙子蹲院子里像什么样子,还当是从前啊!要蹲外头蹲去!” 段锦惆怅。 以前盼着长大,真长大了才发现有许多不好的地方。 一个是好多人给他说亲。他那些当了爹的同龄伙伴也总是拿他来取笑。 另一个是这府里虽不分内外,可他也不方便像小时候那样随便往正房里跑了。 这都怪姓赵的。 段锦磨磨唧唧地被丫鬟推搡到了院外,逮着墙根溜下去蹲着:“我就在这儿,主人要唤我,你叫大点声啊。” 丫鬟叉腰:“你想吓死别人吧。” 黑咕隆咚地,一个大活人跟墙影里蹲着,要冷不防地突然站起来,真能吓死人。 段锦反正不走,揪了根草叶叼在嘴里假装望月亮。 听不到,听不到。 丫鬟翻个白眼,自己进去了。 叶碎金又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汗和男人的味道。 她可太喜欢这感觉了! 后来那些战场上留下来的伤病,折磨了她好多年。一阴天,腿就疼得没法走路。都是当年为了伏击别人,在冰凉的河里浸了一夜的缘故。 可现在,她年轻的身体里有使不完的精力,躯干没有伤病,皮肤也没有疤痕。 简直是巅峰状态。 她披衣出来,瞥了眼雕花拔步床。 床帐低垂着,隐隐能听见男人均匀绵长的呼吸。 叶碎金扯扯嘴角,走了出去。 “我方才听着有声音。”她跨出了正房,问丫鬟,“可是阿锦回来了?” 丫鬟正要禀报,一团影子已经旋风似的卷进来。 “主人!是我!我回来啦!” 正房的基台有膝盖高。 段锦站在阶下,要微微仰起脸来。 星光照进他的眸子里,闪闪发亮,有烫人的热度。 纱底,箭袖,皂衣。 他的身形没有后来壮年时那么彪悍,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 但长长脖颈间喉结已经凸出得明显。 叶碎金捏着衣襟望着阶下的少年,终于意识到原来她一直以来错怪了赵景文一件事。 赵景文对段锦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爱可以理解,他想当英主,做明君,怎么可能不爱段锦这样的将才。 恨却是叶碎金一直都觉得荒谬可笑的。 是的,她和段锦的关系非常亲密,超乎常人。 但他们是主仆,是姐弟,是师徒,是君臣,是亲人,是叶家堡最后的相互支撑,却独独不是男女。 赵景文都是皇帝了,后宫尽是美人,这份飞醋吃得完全没有道理。 但此时此刻,望着星光下的少年,带笑的眉眼,滚烫的热情,眸子中无声无形说不尽道不明的亲昵和渴盼,叶碎金没法再指责赵景文狭隘荒谬了。 是她的错。 原来阿锦在这时候就已经不是孩子,他已经长大了。 第5章 少年 叶碎金幸而是先见了赵景文,否则此时此刻看到活生生的少年段锦,怕是难以自控,非要将他搂进怀里,狠狠地捶他的后背不可。 幸而此刻,她内心虽欢喜澎湃,却能控制住自己。 段锦觉得自己眼花了。 主人站在阶上看着他,似乎因为他赶回来而高兴,可她的眼睛看起来又仿佛想哭。 主人好像和他离开前,有什么奇异的不同。 段锦忍不住又上前一步。 这下他看得更清楚了,叶碎金肤白胜雪,脸颊却还残留着艳丽的红晕。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叫人莫名心慌。 灵光一闪,段锦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主人,”他狼狈别开眼,不敢直视,慌乱掩饰道,“急召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少年的模样都看在叶碎金的眼里。 后来他混迹军营,还有什么没见过,还有什么荤话不敢说的,可就是不肯娶妻。 但现在,他还这样青涩呢。 叶碎金走下两阶,在最后一阶上站定,贪婪地看着少年,道:“没什么,想问问你……” 他被派出去干什么去了?哦,夏收! “问问你夏收的情况如何了?” 段锦精神一振,立刻汇报:“这几日打跑了两拨!真有饿极了不要命的,咱明晃晃的兵刃持着,日日巡逻,他们还敢觑着空子往上冲!” 一谈到公事,叶碎金多年的习惯,瞬息间脑子就定下来。 这一年是什么情况呢? 京城又变天了,江山又易姓了。北边的人拖家带口地往南逃。 他们真正想去的是鱼米之乡的江南,邓州只是他们南逃的必经路线。只是很多人永远到了不了江南,都倒在了半路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她重生回这一年,能做些什么? 叶碎金的脑子里短短片刻闪过无数神思和回忆。 这不是一时片刻能决定的。 她定定神,先要弄清眼前的状况:“流民一直向南迁移,现在在邓州的,是更多了,还是比从前少了?” 时间太久,并不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年具体的情况。 段锦很肯定地说:“更多了。” “流民说北边现在不敢待,一股一股的兵,老百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兵,根本分不清。赶上一队,全家就不一定还能有活口了。惨得很。” “整村整村的人一起南逃。” “很多是跟着大户的队伍走,可干粮不够,没有车马,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唉。” 叶碎金道:“是可怜,但便是可怜,也不能抢咱们的粮食。如今粮食就是命,没粮就没命。阿锦,你不可以心软。” 段锦微怔。 叶碎金又说:“明日议一下,乱世得用重典。叶家堡不能让人觉得可欺。必要时,杀人立威。” 那时候她太年轻了,觉得流民可怜,下不去狠手去。 却不知道人是最欺软怕硬的。她有圣母心,流民们便敢仗着她这份慈悲作恶。 她今日要扑这边,明日要镇那边,精力全被牵住了。 同样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段锦在夜风中感到微微的不安。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若太过熟悉,熟悉到能分辨她走路的脚步声和呼吸间隐藏的情绪,就不会察觉不到她细微的变化。 叶碎金身上笼着奇异的气势,与她适才在房中做了什么无关,完全是她这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可他离开坞堡才几天。 “可是……”他下意识地想为流民说话。 真的太惨了,老人是最先被抛弃的,草丛里有女子衣不蔽体的尸体,许多孩子与父母走散或者干脆没了父母,成了和他一样的孤儿。 怎么能…… 叶碎金经过血与火、阴谋和诡计的淬炼,早就心硬似铁。 人命,既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