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那时候三十上下了。男人年纪越大,越喜欢青春少女。但段锦不喜欢吴氏。 段锦可能喜欢的就是年纪大的。 他愁了一晚上的事,叶碎金根本不在乎。 段锦看着叶碎金。 叶碎金盯回去。 说起来,如今三州加起来,能被叶碎金这样盯着还能不移开视线的,还真就只有十二娘了。 便是叶四叔和叶三郎都扛不住的。 段锦垂下了眼。 “我没想过这些。我年纪还小,如今主人正是大发展之际,我只想着建功立业,为主人做先锋。” “这些男男女女的事,都不重要。” 叶碎金道:“还是得想一想的。以后要打的地方多着呢,战阵凶险,得考虑一下子嗣的事。” 吴氏的孩子不是段锦的。 枉叶碎金还给那孩子起名叫段麟,各种赏赐,一出生就加了昭武校尉的衔。 她最后身体扛不住了,没来得及处置那个孽种。 真是恨死了。 今生,必不让段锦再绝嗣。 他哪怕看上什么有夫的熟妇,也不怕。 权钱之下,没有办不到的事。都不用强来,只要给她的夫婿、公公、父亲、兄长足够的回报,他们会跪着把她送到段锦的身边。 只要段锦看的上。 段锦抬起头。 他有个一直放在心里的事,此时不问,就要错过时机了。 “主人呢?”他问,“主人,以后还会再招夫婿吗?” 这个问题,不只段锦搁在心里。邓州唐州,大概有不少人都搁在心里。 只是没人敢问。 叶碎金十分明白的。 没想到第一个敢问出来的却是段锦。 只叶碎金凭什么要回答这些男人这个问题。 谁死了妻子,也不见别人关心他再不再续弦。 只有叶碎金是不同的。 因为婚姻会带来权力的分享。 男人在这方面天然比女人有优势。她如果再婚,这个男人势必要分享她的权力和这权力带来的一切。 这就会挤占其他男人的资源。 所以其实每个人都关心这个事,每个人又都不提这个事。 在这方面,所有的人,叔父们也好、兄弟们也好、将领、属官们也好,甚至包括了段锦,他们统一了立场。 人的立场,就是会随着利益随时变动。 上位者若能看透,能掌握其本质,便可以很好地操纵。 在这些人眼里,叶碎金才二十一岁,他们可能觉得她尚年轻,不会守活寡。 但叶碎金怎会再招夫婿,怎会再让什么男人来分享她的权力。 夫权这东西,令人讨厌。便是赘婿,也可能以她的名义搅事情。 也幸而她不会有孩子。否则,夫权还可以变为父权。 男人有了支点,搅事的能力就更强了。 但这些,叶碎金作为上位者,不会去跟任何人坦白。 上位者是不可以被其他人掌控的。她可以给他们一些许诺,但绝不可以被他们掌控。 前世,她在文官们的手里吃太多亏了。 今生不可以。 “这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她责备道。 果然,僭越了。段锦垂头领罪:“是。” 他抬起头:“主人,我想放身。” 叶碎金怔住。 她随即掩住情绪,笑道:“你可算想通了。原就该放身了。” 她立刻使僮儿去召了秦管事来:“给阿锦把放身的事办了。” 秦管事笑道:“可算要办了。” 段锦不放身,弄得二宝等人也不自在。 明明是主人赏的,却显得他们不忠似的。 如今给阿锦也放了,大家都一样了,就没有这种尴尬和不痛快了。 段锦叩谢:“多谢主人。” 秦管事又笑:“该改口啦。” 家奴才唤主人,下属唤大人。 二宝如今便唤叶碎金作大人,秋生还没资格放身,依然还喊主人。 段锦重道:“多谢……大人。” 从此改口。 走出书房,段锦在阳光里吸了口气。 从此他不再是家奴了。 他刚转过弯来,是他想岔了。 不管他的幻想有多可笑多遥远,都必须有一个支点。 家奴怎行。 家奴是贱籍,怎配。 赵景文当年虽沦落乞丐,但那是一时的银钱困顿,他的身份,始终都是良民。 至少得是良民才行啊。 段锦懊恼自己想明白得太晚。 僮儿过来恭喜他。 他摸摸僮儿的头,抓了把钱给他:“好好服侍大人。” 步下台阶,穿过中庭,去走不一样的人生了。 僮儿坐在廊凳上吃糖,听见书房里叶碎金唤他。 他应了。 叶碎金隔着窗道:“今天不见客了。有事都明天再说。” 僮儿应喏,奔去门子上传话。 叶碎金站在窗边。 阳光斜斜穿透窗纸,被海棠如意纹的窗格切割成一束一束的。 叶碎金沉默望着阳光里飞舞的尘埃。 良久无言。 第102章 翅膀 蝴蝶停在庭院中的一朵花上。 叶碎金踏出了书房, 惊了它。 蝴蝶振动翅膀。 飞走了。 僮儿回来了:“已经跟门子上说了,今天不见客了。” 叶碎金点点头,唤了秋生:“出门走走。” 她换了便装, 带着几个亲卫上街了。 比阳城的旧大户清理干净, 新的大户们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叶氏族人是一批, 跟着迁居而来的亲戚故旧是一批,原邓州一些大户看好叶碎金,亦跟着而来的, 又是一批。 新征辟的佐官、僚属、各衙门口的胥吏是一批。 闻听并观察此地安定,从邻州迁居而来的是一批。 还有商人们。 现在走在比阳的街头, 能感受到熙熙攘攘、人心安定的繁荣。 上位者的喜好会带动民间的风气。 如今比阳城殷实之家的女儿, 很多喜欢穿行动方便的劲装。 其实就是模仿叶碎金。 但这衣袍下摆开叉,骑乘、步行都是极为方便的。很多女孩爱上了。 叶碎金带着亲卫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中。 她曾见过许多战乱的地方,那里的人即便是身着锦衣,往往面上也有凄惶神色。 比阳城的百姓, 面貌要好的多。 挎篮子的妇人,摇扇子的男子, 年轻闺女们结伴上街,帮闲的小伙提着两提食盒, 替酒楼送外卖,跑得飞快。 热闹有人气的街道,给叶碎金一种心安的感觉。 那片刻的心头不宁, 怅然惘思, 便都过去了。 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只要脚下能踩到实地, 能走多远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