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受邻道侵犯,只有一个州了。高盼勤勤恳恳在这里耕耘了快二十年,才有了如今襄州、荆州、归州、峡州这四州之地。 当年侵犯荆南的势力中, 当然有崔涪。高盼与崔涪之间,一直是磕磕碰碰的。 只如今, 虽一直讨厌但到底也对峙了这么多年的人忽然死了。高盼倍觉空虚。 只想起崔涪这家伙, 临死前竟做了皇帝,高盼一边恨得牙痒痒,唾弃他晚节不保,一边又心动, 既崔涪做得,我呢? 我能不能? 只他实力不及崔涪, 若以四州之地就称帝,又怕沐猴而冠, 惹人嗤笑。暗暗地思量着,要不先称王? 大魏,终究已经过去了。 再遗臣, 也该向前看了。 从前惧怕晋帝收拾了伪梁余孽之后, 会挥兵南下。但晋帝大修皇城的消息传来后, 高盼就仰头大笑三声, 知道自己安稳了。 晋帝不会南下。 老人才懂老人的心态。 正如高盼懂崔涪为什么会称帝。从崔涪称帝的那时候起, 他就知道崔涪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 果然,他没撑住几个月。三月下旬就没了。 同样,南方未平,晋帝却大肆修皇城,高盼就猜到,晋帝的身体大概是不好了。 幽云十六州割给了北疆胡人,晋帝的身体又不好,晋国是不大可能南下了。 江北可以说目前暂时不存在威胁。 若趁此时称王也不是不成。 便在此时有军情来报:“乐乡失陷!” 高盼吃惊:“是隋州州还是郢州?” 因乐乡在襄州西南端,与郢州、隋州接壤,高盼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两处地方。 答道:”都不是,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股人马,旗号是岳。” 岳?高盼想破了头,也没想出这是哪一家。 “有多少人?”他问。 答:“看上去肯定不下于万人。” 高盼惊了。 一万人已经是很大一支兵马了,难怪能攻克一县。 只是一万人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他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他想了想,下令:“让石梁堡迎战,夺回乐乡。” 然而这道军令却没有传达得过去。因为攻占了乐乡之后,贼匪们便将贯通南北的水路、陆路都把持住,隔断了南北通讯。 高盼此时意识到不对。 便通讯阻断,乐乡与石梁堡离得这样近,石梁堡也不该全无动静才对。 高盼有了不好的预感,石梁堡……应该也是出事了。 一如他所想,叶碎金离开襄阳的防控范围,第一个就扑向了石梁堡。 石梁堡是高盼在襄州除了襄阳城之外,第二大的驻军之地,驻了一万兵。 石梁堡探查到一股不明身份的兵马,当即派人迎战。 因是试探,只派出了一千兵马。不想对手是个喜欢碾压的。 尤其在此地,与当时打均州完全不同。打均州的时候背靠邓州,随时有辎重补给,甚至在打的过程中还有人员调动,新兵营老兵营替换。 但在此处,众人乃是无根漂萍。对地方不熟悉,对对方兵力亦一无所知。 家乡更被襄阳城隔绝在了江北。 若不找一地落脚,人心都飘,若死了,魂也是飘的。 真就不能退后半步,必须死战! 此时,方真正体会到了裴家军的心态。 石梁堡迎战的将领原是来摸敌情试探的。万想不到对方全军压阵,滚滚而来。 先是迎头两个小将!好似两柄锋利竹刀,切豆腐一样将石梁堡军切成了三块。 他二人一切割完,当即便调头包抄。 此时中军已经压阵,正面碾过来,打头的竟是个女子。这女子一杆长枪骁悍。 再骁悍,这也是一人敌、十人敌,至多几十人敌。 但她率领的队伍却是万人敌。 倒霉这边只有一千人。 二话不说想跑,一调头发现前面是人家前锋,身后是人家的中军,左翼军右翼军已经完成包抄。 这一战几实现了最完美战况,是兵书行军的完美复刻。 恰似中原人最爱吃的扁食。 厚皮小馅。 他就是那个倒霉的小肉馅。 一千人降了。 好在贼军们,不是,好在大人们心胸宽广,也并不无故杀戮。 来提讯他的将领姓周。 周将领把他拎到了女首领的面前问话,询问军堡情况。 当兵不过是一份赚口粮的职业,还是命重要。降将都招了。 最后,大着胆子问:“敢问女将军从何来。” “天上。”女将军肃容道,“上天觉得高氏不行,特派了我来。” 降将:“……” 是错觉吗?总觉得周将领看他的眼神好像特别同情。 斥候来报,又有军情。 石梁堡见势不对,又发兵来救。 “多少人?”叶碎金问。 斥候:“目测该有四五千。” 赫连响云和三郎已经站起来了。 五郎七郎都站起来了。 十郎跳起来。段锦手就一直没离开枪。 刚才,只是热身。 叶碎金又点了几名家将与他们:“领五千人,去。” 赫连响云等这一战很久了。 他投到叶碎金麾下有半年多了,这半年都过的是安生日子,日常就是练兵。 但校场和战场是不一样的。赫连响云的单兵武艺已经镇服众人,他现在需要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刚才,对旁人来说是热身,对他来说,热都没热起来。 他对赫连飞羽道:“跟上我!” 段锦也对唐明杰道:“跟着我!” 第二战打起来了。 赫连响云正面迎敌。 一柄马槊在阳光下闪烁幽幽光泽。 忽然阳光为血肉遮蔽。甲裂肉穿,尸体被横抡出去,直接撞飞了正冲战的自己的同袍。 长枪刺下,马蹄踏过。 赫连响云带着他的队伍,如斧头劈入硬木,硬木顺着纹理裂开,整体被分割。 赫连响云调整马头方向,队伍兜转回旋,收紧。被从整体上分割的部分仿佛卷入了漩涡,在漩涡中被无情绞杀。 那柄马槊的使命就是收割生命。 段锦回眸间,正看见那柄马槊将一名骑兵齐腰斩断! 上半身飞落地上,下半身脚还挂在蹬里,稳稳坐着。 赫连响云踏马与之交错而过的背影,雄壮得叫人屏息。 段锦有一刹凝住了身形。 这一刻段锦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完全长大。 原来少年和男人,相去如此悬殊。 没关系,我也会成为这样的男人,或迟或早。 我会比他更强,我要比他更强。 段锦一枪将敌兵挑下了马。 赫连响云回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