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声音说。 唐彦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姜危桥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太阳伞下抽着烟,另外一个陌生人正走到他身边坐下。 姜危桥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唐彦意识到这一点后,有些不安起来。他知道姜危桥有其他的客人,可是他从未想过,姜危桥是怎么跟客人们相处。 于是他像是闯入了一场不属于他的戏剧中,不安地想要离开。 “抽烟吗?”姜危桥问那个年轻人。 “不,谢谢。” “你第一次来新兰亭吗?”姜危桥又问,“是朋友带你来的吗?”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陌生的年轻人诧异说,“你怎么看得出来?” 姜危桥淡淡笑了起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和他们不一样。 唐彦一阵窒息。 不一样。 姜危桥总是这么说着。 你和其他人看起来不一样,你和其他客人不同,你是特殊的,你甚至不是我的客人,你是我的…… 是什么呢? 他曾偷偷地填补过这两个字。 爱人。 恋人。 情人…… 可是无论哪两个字,都与今天发生在眼前的大相径庭。 唐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路过那被无数金色的玫瑰围绕簇拥的业绩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榜一的姜危桥,已经在他的帮助下霸榜三个月。 虽然他说着不在意,可是踏入新兰亭,甚至能得到经理的特别接待。 人的虚荣心就是如此可怕。 更不说姜危桥对他的重视,只要他在,姜危桥眼中就只有他,盛满了温柔的情谊,就好像……就好像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从不拒绝,从不会说不。 任何要求、任何想法,只要提出来,姜危桥就一定帮他实现。 可是姜危桥也从不跟他分享感受,也不告诉他想要做的事。 一切都是单方面的。 就好像……就好像对待真正的客人一样。 想到这里,唐彦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苍白,身体逐渐冰冷,以至于开始难以自抑地发抖。他抱着双肩,却感觉外面的阴雨淋入了心头。 让他整个人都将要溺亡。 浑浑噩噩中,他走向门外。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比他更早地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门童递给那个年轻人一把伞。 “桥哥让我给你的。”门童说出了与曾经一致的话。 年轻人愣了一下,犹豫着伸手接过了伞,说了一句谢谢离开。 等年轻人的声音看不见,唐彦才走到门童身边。 他脸色也许实在太糟糕,连门童都有些诧异:“唐先生您没事吧?” “我问你……”唐彦的声音飘在很遥远的地方,“我问你,姜危桥来新兰亭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一年半至少。” “所以他并不是刚来三个月的实习生。” “怎么可能,他可是新兰亭业绩榜前三霸榜的超级红人。谁不认识他?” 唐彦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更难受了一些。 “唐先生,您还好吗?要不要我找人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唐彦低声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新兰亭,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呆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拿出手机,翻到姜危桥的名字。 他和姜危桥之间的微信,从来是他说的多,姜危桥说的少。 这没什么不正常。 毕竟他只是大学生,可是姜危桥已经工作了,平时一定很忙。 他太年轻,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当你开始为你所爱的人找借口时,天平就早已倾斜,关系早就失衡。 他犹豫了好久,颤抖着抬起手指,打出一句话发出去。 【危桥,我刚看到有人上了顶楼……你和他在一起。】 这一次,信息发出去后,姜危桥那边便有了回复。 那么迅速。 好像他一直在等待这条信息。 【彦彦哥。我以为你明白的,我是一个男公关,你是新兰亭的客人。】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 【还是说……你认真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冰冷的刀刃,割开蒙住双眼的谎言,割开了用虚假的感情筑造的爱巢。 痛得他难以呼吸。 痛得他浑身战栗。 痛得眼前一片湿润。 手机在身边一直震动,父亲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过来,催促他赶紧回家,准备生日宴会的事宜。 父亲对于明天生日宴会给予厚望,他认为一家三口同时出席在公众场合中,一定会对于出轨的谣言有所缓和。 家庭关系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舔舐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像是要逃离这一切一样,他发动了汽车,离开新兰亭的时候,最后抬头去看一眼露台。 露台上空无一人。 唐彦猜想,刚才当年轻人撑伞走出一段路,再回头去看,也许能看到露台上的姜危桥正在向他挥手。 这样的身影,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深深地烙入年轻人的记忆中。 让他心甘情愿地陷入一场甜蜜的梦,作茧自缚,再不愿醒来。 * 那天晚上姜危桥想了一夜。 把手机里四百多个客人都删了。 第二天找了经理辞职。 “你要走?”新兰亭的经理难以置信,翻着他的账本问姜危桥,“你知道你在这里一个月赚多少钱吗?” “三十几万吧。”姜危桥说,“都是客人卖酒开卡来的分红。”里面有一半都是唐彦每个月给他砸的实打实的业绩。 “你不会是被唐彦私下包了吧?”经理狐疑。 姜危桥好笑:“你觉得我这么LOW?为了钱真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何况就算我想,唐家能同意吗?” 经理觉得他说的倒是不错,唐家绝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丑闻爆出来。 “我昨天跟唐彦闹掰了。”姜危桥又说。 经理又炸毛了:“什么?你们分手了??” 姜危桥更好笑一些:“分手……我和唐彦什么关系能用上这个词。就是他昨天缠着要跟我公开出柜,我不乐意,就掰了。” “你疯了是不是,哪里去找唐彦这么阔绰好骗的富二代啊!” “累了。烦了。不想玩了。可不可以?”姜危桥敷衍,“总之就是不想伺候他了。” 经理跟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他:“那你老爹欠的债,怕是还有百十来万,你怎么还?什么地方能比新兰亭更赚钱。” “这个啊……不知道嘛,先辞职再说。”姜危桥想了想,“青春饭又不可能吃一辈子。我未来多打几份工,一边还钱,一边读点儿书,考个学历下来,也当个文化人不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