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组织人邹路苒定了顶层餐厅最大的包厢,带天台和无边泳池,夜色里纸醉金迷。 裴哲赴约时就猜到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刚喝了一杯,话题立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阿哲,你的爱人呢?”邹路苒说,“婚礼我没赶得回来,听楚畅说那个男生是你学长,长得好,又很优秀——照片倒是看着不错,真人怎么样?” 另个姐姐林薇赶紧澄清谣言:“他不上镜,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邹路苒:“……不是吧。” 同性婚姻对他们而言不算太稀罕,林薇早就出柜,国内还未合法时她就与女友在欧洲结婚了。但她是艺术家,没有管理公司的烦恼,又有两个哥哥撑着家族资产。相比之下裴哲有更多的顾虑,比如独生子,比如事业。 问起裴哲突然和男人结婚,好奇更多是对赵以川,这个看起来和裴哲不太般配、却又实在出挑的男人。于是让裴哲把人叫出来,几个已婚男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裴哲却宁愿闷头喝酒都不接招。 他不怕被看出他也成了“貌合神离”队伍中的一员,只是考虑到赵以川极大可能不喜欢来,裴哲想,赵以川也没必要来这儿做戏。 这点小事,他何必去烦赵以川。 然后就让把柄落在了以楚畅和邹路苒为首的两个最能闹腾的人手里—— 不给面子啊,喝酒吧。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再喝一杯。 …… 但他喝得心甘情愿居多,旧友重聚,无论如何还是很高兴。到后来,酒都是一瓶接一瓶的开,谁都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了。 临近聚会尾声,裴哲坐得无聊想去洗手间,他从沙发上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腰酸腿软,还没站稳就瘫在了沙发里。 眼前发花,身体却轻飘飘地很舒服,裴哲面色如常,抬手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糟糕,他想着。 “哎呀,阿哲要醉了。”林薇笑嘻嘻地端着烈酒坐在他旁边,手肘推一推裴哲,“你变厉害了哦,以前都是一杯倒,现在能喝这么多?坐得真乖。” 楚畅也不太清醒,闻言还要说:“他现在乖了!第一次喝醉的时候……” 就怎么呢? 头痛欲裂与飘飘然的愉悦交织着,裴哲把手机凑到眼前,想看有没有错过重要的消息。楚畅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听不太清楚,只提取到几个诸如“打电话”“谁不让碰”的关键词,支离破碎,像从他耳边飘过了一阵风。 在说什么啊,裴哲继续专注地看手机,竭力辨认上面的字。可惜眼前像坏掉的电视雪花屏闪着白光,视野越收越窄…… 有个粉红小猪就从缝隙里使劲挤进了仅存的理智,裴哲皱了皱眉。 戴小翅膀,头顶还有个黄色光圈。 哦,好像是赵以川。 他都好久没跟自己聊过天了,怎么这只猪还在对话框前排占着位置不走?什么时候置顶的,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刚才玩大冒险输了来着? 这段时间和徐莱乱七八糟提到太多,没说赵以川,可裴哲想过很多遍如果徐莱突然戳破他关于结婚的谎言时,他该怎么描述。 个子很高,能力很强,长相是没有人会讨厌的类型。 养了一只金丝熊,人形GPS,知道各种各样奇怪又好吃的小店。 习惯八点以后去买打折的面包当早餐,爱喝草莓牛奶。 ……是个很温柔很耐心的人。 没有协议结婚,他一定会和赵以川相处得很好。 他竟很想见赵以川。 他们怎么这么久没有见面了? 一个星期而已,久到裴哲感觉很…… 孤独。 “……我不行了,头好晕。”裴哲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仗着酒劲儿将解了锁的手机塞给林薇,“给我……我……我……赵以川,麻烦他——” 麻烦他什么呢,麻烦他来这里接我回家? 他真的会来? 赵以川不会觉得丢脸,不会觉得裴哲太烦了吗? 对,赵以川不理他了来着。 失落延续半拍,裴哲又理直气壮地想:可是我喝醉了啊。 喝醉的人至少应该拥有一点胡闹的特权,他不吵不叫,只希望见赵以川,这总不过分。 “让谁来接你?”耳边,林薇划着裴哲的手机,声音拉远了,是在问楚畅,“赵,他刚说的是姓赵吧?……赵以川?” “嗯,是赵以川。” “什么啊,赵以川不就是阿哲老婆吗?” 裴哲醉醺醺地把脸埋进抱枕。 ……但那个称呼,还是太肉麻了点。 第24章 二四、“真乖。” 大部分人会有类似的时刻:梦醒后的某一天,某个现实场景,又猝不及防与虚幻的梦完全重叠,分明没有经历过,却感觉自己好像似曾相识。 心理学家称这种既视感为“海马效应”或“再认记忆”,科学的解释是,大脑的精妙结构成为了罪魁祸首。人在思维活跃时接受的信息过多,忽略信息来源后,熟悉感通过各种渠道涌入大脑,于是会分不清哪些场景发生过,哪些则是意识的虚构。 大约从回国起裴哲就常常做一个梦,开始和结束都没有征兆。 黄昏时分,橘红的太阳要吞没所有摩天大厦、宽阔街道一样,他脚底下没有影子,在铺天盖地的血一样的红色中,漫无目的前行。 一直走到双腿酸痛,夕阳终于变成蓝紫色天空,他才找到了一盏灯。 坐在路灯下,裴哲开始漫长的等待。 梦境通常没有具体结局,因而在几乎静止的画面不知持续多久后,裴哲就会被闹钟或逐渐消失的困意叫醒,从凝固的夜色中挣脱而出。 时至今日,裴哲都觉得梦里的橘色夕阳似曾相识,他大概也倚靠过一盏路灯。 太阳属于全世界,而那盏灯是他独有的。 近来这片血色出现的次数逐渐变少,而再次在梦里遇见时,裴哲却明显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好似寂寞的风忽然变冷,暖色的灯光有了重量,马路出现了尽头,无边无际的夕阳与夜色都有了终点。 寂静的等待里,一个身形修长的人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身,牵住他的手晃了晃。 “还难受吗?现在想不想吐?” ……是谁? 第一次出现? 但无论声音和语气,甚至牵他手的力度都似曾相识。 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真了……? “……唔。” 发出一声黏糊糊的轻哼,裴哲闭着眼,比身体先苏醒的是意识。旋即,一股熟悉的清淡香味钻入鼻腔,裴哲一愣,抚摸身下被单的材质。 陌生的毛绒感。 不是他家,更非他的卧室。 裴哲猛地睁开眼,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