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的树身砸在地上,震耳欲聋,将方圆几里都惊起了半晌有余。 尖耳狐迎在掌风正中间,“吱吱”惨叫了几声后没了动静。 “你们如何进来的!”钟离年收回劲力,见禁地里的是他们二人,也稍许舒了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没顺多远,戎狮便晚他几步找到这里,揣着一腔怒火刚欲出声训斥,却在见到云尘后喉间一哽,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 “血魂蛊?” 楚樽行抱着云尘的双手因心慌而收紧:“这是何物?” “要命的玩意儿。”钟离年沉声道,“赶紧将人带出来!” 第77章 以命换命 夜静更阑,暮霭沉沉,天边蒙上一层灰雾雾的水汽。偏殿屋内灯烛灿然,楼仓浓眉拧紧着,三指在云尘脉上搭了又搭,终是无言低叹。 “师祖。”苑儿从针囊里取出一只银针递上前,不敢催促却又忍不住焦愁,憋得满脸通红,“云公子怎么样了?” 楚樽行半抱着云尘让他靠得舒服些,闻言也抬眼望向楼仓。 楼仓问诊向来都是有话说话,心直口快了大半辈子,此时对上他眼底燃起的明光竟也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任他如何张口都吐不出一个字。 血魂蛊是何物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便是瞒也瞒不下多久。他摇了摇头,折中着说道:“皆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多则三年,少则——” 他犹豫了片刻,苦笑连连:“几日不到。” 楚樽行拿了块湿布沿着云尘伤口边缘处擦拭,闻言也是一顿。他不敢细想楼仓这话中的真假,只得勉力稳住音调,哑声问道:“楼前辈,血魂蛊究竟是何物?” “岛上用来毙命的毒蛊。”钟离年从回来到现在一言未发,直到这阵才迟缓出声,“这孩子没多久便能醒了,血魂蛊是半月后才开始发作。且发作周期毫无规律可言,或是间隔数月,或是只间隔几个时辰,总之一回强过一回。” “血魂蛊只能靠自身内力与之相抗衡,每回发作都是煎熬。”钟离年摇头叹息,“中蛊之人随蛊毒发作,五感会逐一失灵,内力消散,经脉至寸寸断裂,基本四五回过后身子就垮了大半,形同废人。” “蛊毒与宿主同生,等人何时熬不住痛楚死了,便是解脱的时候了。” 楚樽行双拳用力紧握,连带着榻上的垫布都被他攥裂了一条口子。钟离年所言字字诛心,他缓了半晌才沉沉找回声音:“……可有解法?” “无解。”钟离年心有不忍,却还是如实相告,“血魂蛊极难成型,与半月散并列岛中剧毒之首,此毒蛊一出便没想过要留人性命。” 楚樽行动作一滞。 指下脉搏再探也无用,楼仓收回手,见两人一躺一坐的均像被夺了魂魄似的毫无反应,终是忍不住咒骂一声:“钟离老头,你养的那堆畜生为何会突然暴起!” 血魂蛊并非每只狐狸身上都带着,一洞的狐狸也就寥寥几只带有此蛊,且它们都经过专门训练,非命令不予行动。 钟离年也纳闷此事,回来的路上便让戎狮留在禁地查看,却也不见传回什么消息。 他压低眉眼,指着云尘望向楚樽行:“他在禁地可有动过那神树?” “没有。”楚樽行将当时的场景详尽复述一番,生怕漏掉任何细情。 “那便奇了怪了。”钟离年捋胡子的手顿了顿,“若他没并无动神树的举动,那狐狸怎会一直追着他咬……” “狐狸要咬的并非是殿下。”楚樽行扣着云尘的手小心摩挲着,垂下头看不清情绪,缓声道,“是我。” 他放心不下云尘安危,挥剑间隙瞅着空挡都会分过神去看他处境。那狐狸于自己是秉了杀心不要命地往上撕咬,而于云尘则更多的像是阻拦。 钟离年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他一语作罢,偏殿内再次陷入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摸不出来源何处。 门外一女弟子端着盆温水复而往返,将楚樽行搁在一旁擦脏了的湿布浸在水里清洗干净,叠成方形重新放回原处。 做完了手头的事,她原是想按规矩出去,可行至一半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屋内低迷压抑的气氛让她心下泛酸,脑中想是记起了什么,她微微惊疑出声,向钟离年问道:“岛主,我记得前任巫女婆婆还在时曾说过血魂蛊在世间还存着一种解——” 她话未说全,便被身前瞥来的淡淡一眼截了胡。楼仓眉尾微沉,凛冽又饱含浓重的压迫感。 “血魂蛊有没有解法难不成你比我们二人清楚?” 弟子顿时面色僵硬,宛如做了错事一般低头噤声,两手交替地抠着掌心,嗫嚅说了句“弟子告辞”后便仓惶出了房门。 楼仓施下最后一根银针,视线在楚樽行跟云尘交握的双手上停了一瞬,随后叫上苑儿起身:“我行医多年攒下了不少偏方,虽说治不了这血魂蛊毒,却也能配些药来缓解他几分痛苦。你便在此守着他,若有任何异状及时找人告知我。” “有劳前辈了。”楚樽行转向他,几不可察地点头道了声谢。 钟离年见状无奈摇头,留在此地也没甚必要了,便想跟着同楼仓一道离开。 “前辈。”楚樽行将云尘的手塞回被褥里,拦住他追问道,“方才那姑娘所说的解法是什么?” “老夫说过了,血魂蛊乃死毒,并无解法。” 他皱眉丢下一句便要走,楚樽行却闪身几步拦在门边,屈膝跪在他面前:“恳请前辈出手相救。” 方才楼仓的反应他尽数收入眼底,从中抓出了一线生机。不论此法为何,便是千难万险,他都不会有一个“不”字。 钟离年往旁跨一步,他便跟着往旁挪一步,如此反复了有十来回,终是换得了一声沉郁的重叹。 是妥协,亦是无可奈何。 “起来,何人教你的动不动便跪下。”钟离年扶了扶额,像是将一辈子的叹息用在了短短几个时辰内。 “倒茶。”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拽起楚樽行甩到椅子上,肘臂撑在桌旁迟疑了许久才说道,“确有一法子,只是聊胜于无。” 消散匿迹的明光徐缓恢复眼底,楚樽行将茶递上,神色难掩欣喜:“还请前辈告知。” “一命换一命,血魂蛊与中蛊之人同生共死,无法将蛊虫单独引出,只能连带着蛊毒一并渡到旁人体内。” “渡蛊要的便是心甘情愿,期间若有任何一丝抵抗此蛊都渡不成功,最后的下场便逃不过一个双双命丧黄泉。”钟离年直言道,“可话又说回来了,渡蛊容易找人却难,世上又有何人倾尽所有只为替旁人送死呢。” “我。”楚樽行闻言松了口气,对上钟离年惊疑不定的神色,笑道,“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