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别跟着去了。”云尘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不想你回去。” 楚樽行揽过他将欲抱上来的手搭在小腹上,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安抚性地拍了拍:“无事的,平日里踏不进那府邸,正好借此机会回去看看老管家。” “老管家?”难得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人名,云尘问道,“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他对你可好?” 楚樽行“嗯”了一声,以往在府里也只有老管家会于心不忍偷偷给他送些伤药,虽说仅此而已,但他对其还是抱着谢意的。 “听着倒是个好人。”云尘侧过身,隔着衣物摸了摸他背上的疤,“明日去见到了得多给他塞些赏钱。” 楚樽行闻言笑道:“那我替他谢过殿下。” 云尘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反手在枕头底下掏了一把,摸出了一个木雕娃娃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在岛上那阵便是他陪我睡得觉。”他晃了有一阵,随手将其扔在旁边,搂住楚樽行理所应该道,“现在换你。” 楚樽行微微撑起身勾落了帘帐,相当配合地含笑点头:“是该换我了,那殿下便快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云尘懒洋洋地哼出一声,闭了眼不再说话。 楚樽行支着头在一旁陪他,有了先前在庐州的经验,他这回楞是等人货真价实地睡熟后,才翻出殿外撑着假山轻咳了几声。 楼仓给的药丸本就分量不多,如今剩下应该也就是一个多月节俭的量。他随意往嘴里塞了两粒,又倚在山石上调息了好半晌才轻手轻脚地躺回了云尘身侧。 翌日一早,云尘向顺帝说明情况后便跟着云济一道去了将军府。 顺帝对楚老将军的重视可想而知,楚家大院本就比一般的宅院大上许多,这阵光是宫里送来的补品跟手信都满满当当堆了大半个院子,家仆左右忙碌着才勉强腾出一条能过人的窄道。 萧谓浊跟着他爹从正堂出来,见到云济后便让他爹先回去,自己则留下来等几人一起。 非家奴外的其余下人是没资格进正堂的,会坏了主子的气运,楚樽行便找了个云尘回头就能看见的角落站着等他。府里的下人有些是新换的不认得他,只当又是哪家的俊俏公子,本想端把椅子让他坐着,楚樽行知道不合规矩,也不愿她们事后为难,便摇了摇头让她们退下。 他自幼被丢进皇宫,算下来也十几年没回来了,纵是府里的老人也都得细瞧好一阵子才将他与记忆中那个从不多言的孩子重叠在一起。 老人到底是少不了眼力见,自知往常对他非打即骂的没给过好脸色,眼下也心虚不敢议论,索性就当没看见,经过便经过了,继续埋头干自己分内的事。 楚樽行环顾着四周甚是熟悉的场景,面前有些他还能叫出名字的人,脑中各种各样的场景走马观花似的一一闪过,他心下却也没多波澜,只是在看到远远往过来走的老人家后才微微颔首笑了笑。 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本小簿子,正指挥着下人清点院里的东西。留意到楚樽行朝他看来,面上先是迟疑,随后带上了几分吃惊,紧着着也朝他笑了笑,眼底倏忽而逝的情绪像是欣慰。 约莫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正堂里的云尘才朝楚老将军拱手辞别。楚樽行见状也动身准备离开,却被背后一道雄厚低沉的嗓音叫住。 “站住。” 楚樽行循声停住脚步,回头淡淡朝他行了礼:“见过将军。” 楚老将军一时忘了让他起身,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才沉声开口:“跟我来一趟。” 第103章 别再回来 “陛下有心了,辛苦二位殿下往我这将军府跑一趟,还劳烦替我向陛下问声安,待我过两日身子好些了再亲自进宫答谢。” 楚老将军客套了几句,随后朝云尘道:“四殿下还请先行回宫,晚些时候我自会命手下将殿下的人送回去。” “不必了。”云尘看了看门外等着进来的官员,随意笑笑,“今夜皇城有烟火集会,我本也想留下来讨个喜庆,想来楚老将军要他也用不了多久,不如我便在府里同几位大人说说话等上一会儿。” “既然如此,随殿下心意便是。”楚老将军抬手喊了几个下人,“给二位殿下备茶,顺道将门外那些大人们请进堂内好生招待着,我稍后便来。” “是。” 他吩咐完后朝两人微一颔首,随后便示意楚樽行跟他过去。 挥刀杀人的将领即便是平常言语中都会带着一层无形弥漫的压迫感,他不常回府,府里下人却也都怕他怕得紧,鲜少抬头与之对视,皆是依从地应声告退。 云尘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的拐角后才收回视线,跟着恭敬守在一旁的婢女进了大堂。 楚老将军将楚樽行带去了里屋的一处别间,门外正对着一个干涸枯黄的池子,看样式应该是许久未有人来此打点过。老旧沧桑的木门被人推开,里面除了几张开裂的竹椅外什么都没有。 “站着晃眼,坐吧。” “多谢将军。”楚樽行往旁边挪了一点,却没依言坐下,“将军找我何事?” 楚老将军见他礼数周全,只当是宫里看得严,便也不强求。两人一个肃穆威严一个漠不关心,对彼此甚至都能称上一句素不相识,霎时间屋内宛若借着外头的凉意结了层冰霜,万马齐喑。 只是若要论忍耐性,这世上怕是无人能跟楚樽行相比。 楚老将军默了良久,终是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沉沉道:“自你进宫后我便没再留意过你,若不是上回比武擂台上见你跟你娘有几分相像,我想来也认不出你是何人。” 楚樽行没想到还能从他嘴里听到钟离婉婉的名字,闻言微顿,如此薄情之人竟也能记住一个女子十几年? 倒是让人颇感意外。 他直觉楚老将军喊他过来定不是为了跟他叙些从未存在过的旧,于是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府中大堂还有许多大人在候着,将军身子还未好,还是早些见完外客早些歇息较为妥当。” 言下之意便是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楚老将军了然地沉叹一声,手上动作稍停,踌躇了片刻,含糊大概地说了一处位置:“你娘死后虽是被人扔了出去,但我念在她跟我有些交情,便找人给她堆了个土丘埋了。时隔太久我也记不大清,应该就是这个位置,你若想看便自行去找找。” 他说的这地方楚樽行知道,是在皇城外围镶边的荒郊野外,寻常买不起棺木土地的人家都将已经过世的亲人埋在这里。 此地荒远,路也不甚好走。日居月诸间,许多后人也大都忘了祖先的埋骨之地,任凭杂草丛生的土坑和逐渐腐蚀的碑位掩埋于时间的流逝下,直至再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