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 从此星霜荏苒,停云落月,终究一别如雨。 ******************************************** 叶城主,我给你说,你点了庄主穴道,你会后悔的。 第54章 54 天边泛起青白色,雨在叶孤城离去时变得极大,泼墨一般,但一刻之后,仿佛雨云又散了去,微弱的天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照进来。 穿着银纱罩衣的白衣人已经远去。 床榻上卧着的人缓缓坐了起来,面无表情抚摸着手上的罗刹扳指,目光垂着,泛着一丝奇异的光。 穴道早已解了,叶孤城本就没有下重手,更何况总有一些人会穴道移动半寸的保命功夫。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三成力道至多能限制行动一时半刻,他不过将计就计,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寥寥数语,这个人分明已经动了情,偏偏还要自欺欺人! 难怪他对解毒一事并不热衷,因为他根本没打算解毒。 难怪他会用放血这种并不能根治的方法,因为他只想延缓毒性的发作。 难怪千秋节那晚,他明明已经回应自己,却中途生生停下,退回原处。 他几次欲言又止,原来是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一直受制于人,所以给自己留的两条路:要么作为一个绝顶剑客,死在决斗之中;要么就像个皇族一样,从容赴死。 既然自己不会再杀他,所以南海的海底,就是他为自己苦心谋划的归葬之处。 飞虹剑安静地躺在破旧的桌上,西门吹雪捡起来轻轻擦拭妥当,放回腰间剑鞘之内。 他面无表情起身走出木屋,雨已经几近停歇,天边露出一束穿透云层的光。 西门吹雪记得陆小凤说过:“当你遇见一个人,只想和她从此住在一间能看海的小屋里,夜夜相拥,一起听着海水轻抚岩岸和沙滩的声音入睡——那就是该归隐的时候。” 西门吹雪一动不动,他在想一些事情,在做一个大胆到近乎冲动的决定。 片刻之间,昨夜出现过的药材店掌柜便出现在西门吹雪面前,他似乎并不吃惊对方已经自行解开穴道的事,只低眉顺眼道:“城主交代了,他不在时,一切可听庄主吩咐。” 西门吹雪是冷的,浑身散发着比冰雪更寒冷的气息:“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办妥。” “我需要一个火折子和一管烟花。” 掌柜愣住:“火折子?烟花?” 一刻钟之后,西门吹雪接过掌柜捧上的火折与竹管,点燃,手掌一翻,手上的烟火便“咻”的一声,飞上了晨曦初露的天空。烟火在湿意绵绵的天空爆出刹那极亮的烟花,便又被风吹散不知去向。 黄掌柜目瞪口呆的望着天,风中很快传来马蹄的声音——那是十二匹健壮的骏马一起奔腾的声音。 “接下来,”西门吹雪目光落在黄掌柜身上,“我要你药材铺里的所有药材,以及另外一样东西。” 宝船起锚需在良辰吉日吉时吉刻,起锚典仪由宝船正使,与左右副使共同完成,甲板上占满了内侍与海运总兵官辖下的人马,各个神采奕奕,目光如电。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万人空巷。 六十二艘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的大船依次排布在入海口,浩浩汤汤。每一艘大船甲板上的橹楼都高至二三层,仿若能够移动的宫室,蔚为壮观。 大船立着高大的桅杆,与十二帆,信风一起,好一派云帆高涨的景象。 码头聚集了整个泉州的百姓,或是送别亲人,或是记下这百年不见的盛况。 大船打头,扬帆出港,盛况空前。最后是拿了朝廷文书的官商货船,远远缀在宝船舰队的后头。 等到整个船队消失在水天之间时,已是过午十分。 甲板上一人稳步走来,此人身量极高,肩宽背阔,下颌饱满略方,显得轮廓威武,面白无须,却仪表堂堂,两眸炯炯,眉间一道疤,似早年被刀剑伤过。 这人穿着三爪麒麟的圆领长袍,腰间挎着一柄长刀,披风随着他大步移动的频率翻卷扬起,一看便是身怀深厚內功之人。 他身侧跟着另一赭石飞鱼服的内侍,眉毛寡淡,面带黄气,目光却很是锐利。再后面,跟着四名内侍,也身负武艺,手按刀柄,容色肃穆跟随这。 走在最前的男人正是此次远航正使郑和,他一面走一面开口问道:“那三百人可都安抚住了?” 黄脸内侍回道:“回正使的话,都已安置妥当。” 男人略作思索,道:“去这些人中,选一医者过来。” 黄脸内侍应了,立即转身吩咐手下底层船舱提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船尾顶层的一间船舱,黄脸内侍示意随行四人留在门外,道了一声“城主,正使来了”,两人跨入舱内。 当内侍引着一个穿蓝衣的年轻人靠近这间船舱时,屋里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寻常。 地上落了几枚棋子,和一枚被击碎的青玉帽正;黄脸男人双手成爪,指尖抓着两片被扯碎的白色袖管。 三爪麒麟服的威严男人眯着眼坐在桌前,头上纱帽正中嵌玉之处空空如也,桌上一盘棋,另一边背对着门的男人乌发上随意插着一直木簪,苇白色的长袍逶迤垂下,只是罩衫的两只袖子已然破了。 郑和微微一笑:“景弘,城主不过是与本使开个玩笑罢了,你又何必这般紧张?” “是在下唐突了,城主恕罪。”黄脸男人这才收了手,两片雪色的袖管随着动作飘落地上。 叶孤城不置可否,伸手捻了一枚白棋,轻轻一声落在棋盘之上。因无长袖遮掩,他伸手之际,便露出了箍在腕上五寸长的玄铁锁铐。 郑和:“本使曾听蜀王在皇上面前赞过城主剑法如神,怎的不见城主之剑?” 叶孤城随意看了他一眼:“若剑仍在,怕是这两只铁环,郑大人不但不会替我取下,还会再加两只上去。” 郑和也不恼,竟是笑了一下,道:“瞧我竟疏忽至此,忘记替城主去掉这枷锁。”说完对着黄脸男人斥道,“景弘,你也不提醒提醒本使。” 说完便道:“还不速速替城主解开。” 黄脸男人立时上前,从腰间取下一卦铁铸的锁匙,将铁匙插入锁铐中几番拧动,便听哐当一声沉闷重响,一只锁铐便被打开,跌落在地。 接着是另外一只。 郑和炯炯目光锁在对方低头看棋的面上,微笑道:“城主应约上船,郑某人也自当守信,替城主一并解开足上铁锁。” 叶孤城伸手抚住解开锁铐之后的手腕,垂着眼,任由内侍替他解开足踝上的锁铐。 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