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丝毫温度。 “阿散?阿散。” 她叫了两遍这个名字,声音也仿佛随着这两声呼唤变得柔和了些。 可下一秒,她倏然问道:“阿散,你要拦我的路么?” 她声音很轻,在黑暗的夜里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消散的柳絮。 但她的声音又很稳,稳到不带一丝动摇。 这话并未含着什么奇异的力量,但人偶的身影却骤然一晃,心底陡然生出无数靠近她的向往—— 靠近她,靠近她,哪怕被她眼底的火焰烧成灰烬也不后悔,去啊,去靠近她—— 脑海中的枷锁被倏然冲破,那种时时刻刻映在脑中的隐痛也消失得干净,人偶不必再挣扎与真实和虚幻之中,他的心已经自发带着他冲破了枷锁。 头脑瞬间清明。 他下意识抿出一点笑来,只是那笑意尚还没有在眼底绽放,四肢就已经不听使唤,变得僵硬起来。 多托雷竟然在他的身体里留下了双重的禁锢。 人偶惊恐地发现,像是有什么人对自己的身体下令,命令他举起手中的短匕。 他的眼神原本稍有明亮,但随即更快地黯了下去,他甚至不敢再看闻音的表情,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转开了视线。 人偶手中的短匕重新举起,凛凛的寒光直指闻音。 闻音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多托雷作为博士的复制体,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他既然能好心帮人偶解开神明的封印,自然也有其他的布置,防止人偶反水。 甚至像现在一样,利用人偶来对付她。 闻音越过人偶隐隐颤抖的身影,看向他身后迅速后退数步,眼神警惕的多托雷。 他脸上的笑意也并未消失,只是神色里带了些警惕和化不开的浓郁暗色。 “来吧——杀了我,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他一字一顿地低语道,像是在吟诵什么惑人心神的密语。 他知道闻音比人偶要强,但是,她有一颗那样温柔甚至堪称仁慈过头的心啊——她不会舍得伤害人偶的。 看来多托雷对她的实力和人品都有些许误解。闻音漫不经心地想道。 她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慢慢地举起右手。 锋锐的冰凌慢慢出现在她手中,那模样居然有几分熟悉,一如她第一次取得邪眼,在多托雷办公室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凝结出一段冰凌,抵在多托雷的脖颈上。 那时他们尚还实力相当,闻音权衡过后没有真的动手,但是现在—— 闻音步伐并不快,但每走一步,都好像将脚步落在多托雷的心头上,砰、砰、砰—— 相比之下,人偶握刀的手却在颤抖。 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朝她举刀的,即便眼下被多托雷控制,他也在用尽一切力量对抗。 短匕上的光随着人偶的手一同轻晃。 下一刻,闻音骤然提速,身影便如流光一般,极迅速凌厉地一闪,暴风闪电一般将慢了半拍的人偶瞬间击溃。 他们的武器甚至都未曾碰撞,一切就已经结束。 多托雷更不曾有反应的时间,身体瞬间被巨大的力道击中,后仰倒飞出去,隐隐能听得见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对于闻音而言,早就不是难以逾越的高山了。 然后,那道总是傲慢而不可一世的身影骤然摔到墙面上,又从墙面上跌落,鲜血在墙面上迤出一道血痕,狼狈地跌倒尘埃里。 “你——”多托雷半掩住伤口,殷红的血却依旧没缓和半分,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胸口涌出。 “心脏”已经破碎了,再怎么挽回都无济于事。 甚至不需要闻音再动手。 多托雷能清楚地感觉到,任何智慧和计谋都没有办法帮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逃脱了。 “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命运——”他脸上带了一丝不甘,声音也越来越低,“我不输给本体什么——只、只是——” “你其实输给了你自己,这样说有没有让你好过一些?” 闻音抱着肩膀,神情冷淡地看他跌落地上,染上尘埃:“博士不曾忌惮过我,因为他从不把任何人类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对于他而言,世界都是他的玩物。” “而你——你表面看上去像是瞧不起你的本体,也瞧不起我,但实际上,你害怕我们,怕的要命,甚至于夜里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如何除掉我们两个。” “从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极致的傲慢,却配不上足够的实力、底气和胆量,这才是你如今躺在这里的原因。” 闻音看到地面上躺着的那个“多托雷”听了这话骤然张开了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被极致的暴力摧毁大半,如今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了。 只是那双眼睛里,依旧带着不忿。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比本体要差的,即便是死也不会。 闻音没心情同他废话,只是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的本体其实还没有死——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 他还活着,只可惜,你不能再活着了。 闻音向来是睚眦必报之人。 她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复制体胸膛剧烈地起伏,看他眼睛里的怨愤几乎要溢出眼角,冲出眼眶。 只是随着他气力愈发变短,他的脸颊也渐渐变得毫无血色,生命力正飞快地离开这具身体。 眼看就要断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先前的狂怒从他的眼神中慢慢褪去。 他或许是狂妄,但从不愚蠢。 他不过思量片刻,竟有些能明白闻音和女皇想做的究竟是什么了,眼神里慢慢透出一点诧然来,又慢慢凝固成一成不变的深海般的平静。 闻音直觉对方还有话想说,但是最终,也只看到他嘴唇轻颤两下,溢出最后一声笑来。 最后的时刻,他依然不觉得自己失败了。 什么算成功,什么算失败?他自负拥有人类至高的智慧,怎么能忍受自己仅作为另一个人的复制品? 多托雷半阖上眼睛,脑海中竟然也像普通人类一样走马观花起自己的一生来。 这样的命运,回顾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秒,他缓缓比了一个口型。 他说——祝得偿所愿。 闻音能不能赢?他不知道。 但如果闻音胜了他,最后也不能赢的话,倒是显得他更可笑了。 闻音静静地看着,看着对方气息一点点断绝,眼瞳里的光也一分分淡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那个没死透,这个总死透了吧? 眼瞳里一点深红的光,慢慢地淡下去,像是满足了的样子,背后的黑色暗纹也沉寂下来,敛去来自深渊的气息。 身后挣扎出些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