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这个冬天姚仲春会很难熬, 大概过不去年关。 这件事不是秘密,姚家上下包括靳寻这里也听说一二。 姚仲春自己大概也是有数的。 她已经多年不理事,这几个月又将那些事一一拿起来, 有的插手, 有的过问, 就连她手里委托经理人去经营的产业、基金,包括姚家和靳家的股权, 她也都自己过了一遍。 这番举动倒像是提前整理遗产的意思。 但话说回来, 自从认回“姚涓”,姚仲春的身体的确有转好的苗头,就连家庭医生也委婉地改换前面的说辞。 家庭医生还额外嘱咐, 不要操劳, 要心平气顺。 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难, 这是性格问题,就算真的什么都不做,躺着当个废人,能做到什么都不想吗? 多思者必然伤神。 王阿姨又道:“不过因为涓涓小姐的事,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精神差了些。” 靳寻脚步停顿一瞬。 两人已经来到书房前。 王阿姨侧身让开门口。 靳寻却没有立刻抬脚, 而是说:“您的意思, 我明白了。” 这话落地, 他才举手敲门。 靳寻和姚老爷子在书房里谈了十来分钟, 王阿姨就在门口等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靳寻出来时不只面色沉郁,还有些心不在焉。 王阿姨又带靳寻往二楼走。 姚仲春就在二楼小厅。 …… 数分钟后,一楼的偏厅里,姚珹舒展了下身体,直起腰问:“要不要去偷听?” 黎湘原本在看剧本,闻言看向他:“你刚不是在睡觉吗?” 姚珹:“没睡着,就是打个盹儿。” 他坐的位置沐浴在阳光中,整个人晒得懒洋洋,此时他唇角挂笑,眼睛微亮,对刚才的提议表现得很兴奋。 黎湘又问:“偷听什么,你已经预感到他们会聊什么了?” 姚珹:“而且预感会很精彩。走吧。” 黎湘有点犹豫,实在想不出做这种事的意义,但姚珹却将她的剧本放到一边,托起她的胳膊,半拉半拽的往门口走。 他步幅不大,动作也没有强迫的意味,但他力气很大。 黎湘被他带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你力气可真大,原来那些补药不是智商税。” “啧。”姚珹回了这样一声。 到楼梯处,他放轻脚步,松了手,声音也压的很低:“就算姑姑知道咱们偷听也不会介意的,这种事我们小时候常干。” “你们。”黎湘也低声回:“还有姚岚?” “呵。怎么可能。”姚珹轻笑,遂吐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是靳寻。” 黎湘顿住,品着“偷听”两个字背后的意思,想着什么样的关系才会一起做这种事。 她停了,姚珹也停了,转身挑眉。 黎湘问:“你们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可以一起做坏事? 但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一路人。 姚珹摇头:“偷听大人说话,未必要关系好。也许是碰巧有同一种好奇心呢。” 黎湘想了想,她没有这种经验,她的好奇心本就稀薄,远没有郗望那么重,小时候也没有跟郗望一起做过任何“坏事”。 直到姚珹笑道:“其实是我发现靳寻在偷听,我将他抓住了。他让我不要说出去,于是就让我一起听,将我变成共犯。” 黎湘更惊讶了,这描述的内容透着一种诡异,还有许多潜藏的意思。 靳寻经常偷听吗,也就是说他小时候常来姚家——这倒是不难理解。 但他怎么会有这种怪癖,是因为偷听到的内容吸引了他,还是因为这是靳家家长的要求,认为姚家大人说秘密未必会防范小孩子? 黎湘盯着姚珹的表情,只觉得那笑容里隐隐闪过一丝讥诮,但眨眼间又好像是自己眼花,他笑得是真诚的,最多有点“调皮”。 可她的直觉却在这一刻警告她,不要踩上楼梯,不要踏出这一步,前面等待她的东西她不会想知道。 姚珹在这时伸出一只手,笑容浓了些:“敢不敢。” 黎湘视线落下,盯着他掌心的纹路,他的智慧线和生命线可真长,感情线没有什么分叉,应是个执着的人。 她忽然有种诡异的错觉,他的这只手就像是潘多拉魔盒发出的召唤。 他知道一些事,且与她有关,或者是她会在乎的。 而他要让她知道。 换做她以前的性格,她会拒绝。 但这一次,她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放在他掌心。 他一把握住了,攥得很紧。 而且他真的力气很大,转身的瞬间,几乎是将她拽上那层台阶。 两人明明很急促,脚下却很轻,黎湘甚至踮起脚尖。 拐进走廊后,她低头看去,发现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很稳,脚下没有犹豫,直至来到二楼小厅门前。 姚珹将黎湘拉到身前,他从后面握住她的肩膀,脚尖顶着她的脚跟,像是在踩她,又像是催促她往前挪动。 黎湘有点抵触,而且不太擅长做这种事,她感觉自己都要贴到门板上了,想要让姚珹松开些。 但姚珹仰着人高,且占据有利地势,此时又比她从容,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引导她的动作。 再者,她如果急于往后退,就等于贴近他怀里。 他们已经够近了,彼此之间还有一些性吸引,加上此时气氛紧张,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很容易就激发出不合时宜的反应。 黎湘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着不要和他身体某处贴到一起,只是逃避性地将脚尖和头撇向一边,尽管这个动作很没有意义。 姚珹倾身,仿佛恶作剧一样的腔调在她耳后响起:“来到来,现在想逃啊?来不及了。” 黎湘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姚珹,他似乎也是这样,他将她困在露台扶手前,那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透露出一些暧昧,一点恶劣。 后来再见面,他倒是很和善,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反倒让她忽略了本质,以为他第一次只是故意吓她,他本人并不是那样的。 这一刻的醒悟来得太晚。 她早该明白,就像她演戏一样,商人远比演员更擅长这件事。 演员是作为技能去学习,用后天的努力和对生活的观察来补足。而像是他这种在姚家长大的,却是自小耳濡目染,不只是遗传,还有时时刻刻的模仿,早就融到骨子里成为性格的一部分。 她该拒绝他的。 是他的笑容,他表现出来的骄弱,以及他多次帮她时的和和气气,令她忽略了某些东西,令她下意识为他的不合理行为找借口。 黎湘压着声音说:“我后悔了,你别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