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看见她的那只手轻轻落在他的手腕上,雾色的光芒柔柔的绕在他的伤口处,“筋脉连接急不得,要慢慢来。”少年不应声,她便又道:“很担心会留后遗症么?”“不会。”“嗯?”“言澈仙尊对弟子手下留情,只需静养,不会留后遗症。”他顿了顿,被她欣慰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师尊……为何这样看着弟子。”“你都知道。”她的视线柔和下来,“那你知道,本尊今日为什么打你吗?”“……知道。”“为什么?”门规是玄门老祖生前所立,白栀敬重师尊,必会维护门规。“还有么?”白栀问。还有……但。少年只道:“弟子愚钝,请师尊点化。”那小心翼翼的不确定,和只露出一角的期待,全然落进了白栀的眼里。“将你交给六师兄,或是被六师兄交去大师兄那里,你受得鞭刑,都未必会比本尊给得重。你先告诉本尊,这样打你,你恨吗?”少年还未开口,白栀便打断道:“不要再说‘弟子不敢’,你敢。”不仅敢恨她,还敢杀她。“本尊问你,这样打你,你恨吗?”恨吗?是该恨的。像曾经的每一次,恨入骨髓,此生都不会忘记。在每一个努力提升修为的夜里,被反复的拉出来,嚼碎了这份恨咽下去,誓要她生不如死,要她千倍万倍的偿还!可这一次,他不恨。他看见了她在打他的时候,眼里的干脆和决绝。也看清了她收紧手指时,那一闪而过,快到捕捉不到的那一瞬心疼。他几度怀疑是自己发了癔症的错觉。但她没回来的时候,他被方洲等人摁在这里上药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这寂静无声的缥缈峰里等她回来的时候,脑海中都会千百遍的闪过她的话。那个会去秘境中救他的白栀,给他斩妖丹、吃十全大补天灵丹的白栀,护在他身前、不知真实情况时气场全开的白栀,叫他回家等她的白栀……要他怎么恨?他早在心里给她找了千百个理由。眼下,她不论说什么,他都信。谢辞尘道:“不恨。”白栀摇头。小骗子。不过要他敞开心扉,急不得。“也许往后,你学成出师,会离开天玄门。但现在不论是你还是本尊,都还要在天玄门中待很久很久。我们不能落下话柄,在任何人的手里。”少年的身子狠狠一怔。她说,我们……“此事是弟子一人所为。纵有话柄,也不会牵连到师尊。”白栀轻笑:“说什么傻话,本尊是你师尊,自是和你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来你我的分别?”本尊……和你一体……何来你我的分别……他的耳垂瞬间涨红,但视线仍不移开的落在她的脸上,定定地凝视着她。“门规里,轻伤重伤皆一罪论处。但谢辞尘,这世界上困住众人的,不止是规矩里的条款,还有道德。”少年只怔怔的看着她,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我们评判一件事的对错,不仅仅只看教条式的规定,还有道德的审判。”“道德……如何界定?”白栀摇头,“没有标尺,从心而已。”“从谁的心?”“大众的心。”“多数人的心?”“嗯,多数人的心。”谢辞尘眯了眯眸,“多数人选的,便是对的?”“不一定是。”白栀道,“但在这件事上,你没有破坏门规,你在门规之内,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是对的。可在道德层面上,你伤人的手段不仅伤了藏剑峰弟子们的身体,还伤了他们的自尊。所以,会有很多的人讨伐你,哪怕你没有伤到他们。”“自尊?”“嗯,自尊。”“师尊告诉过弟子,弱者,不配有这种奢侈的东西。”白栀静静看着他,“你赞同吗?”“赞同。”“那当日在苍朗峰时,他们逼你下跪,你为何不跪?”“……”“谢辞尘,你是弱者吗?”谢辞尘的目光窒了一瞬。白栀再道:“也许以后你不是,但过去,现在,你是。那么当日,你为何不跪?”“……弟子没有逼迫他们下跪。”白栀摇头:“侮辱人,不仅仅是下跪这一种。”“是他们学艺不精,懈怠修行。”白栀轻笑一声,“嗯,你近日进步很大,本尊还担心你被他们伤了,但见到你时,只见你身上只有六师兄的法器打出的伤痕,为你的进步感到骄傲。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谢辞尘。”她……担心他。好感度:-11(讨厌)。数字闪了好几下,但最终仍旧落回-11。“那本尊方才说的那些,你懂了吗?”“……似懂非懂。”她轻笑出声。他耳垂红到耳根,被她的笑颜恍得心跳的很快,又因为她在笑他,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想,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