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将床铺好,抱来另一床被子,半靠着坐在他的身边。只叹再如何,谢辞尘到底也只是个小少年,尽管他一定不愿意承认,但这些天高频率的和她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对她定然有了熟悉感和信赖感。那就陪陪他。反正睡在哪里,都一样是睡。她像之前一样,手轻轻在他的肩头上拍着,海明珠已经熄灭了,只能从破旧的窗户缝里透过的月光视物。在这样浓稠寂静的黑暗中,一切都会被轻易模糊掉。唯独他的那双黑眸,异常星亮。像才被水洗过。“该睡了。”“是。”“闭上眼睛。”“……”他不答应了。“还想再说说话吗?”“弟子不知道。”“或者想做什么别的事情吗?”“弟子不知道。”她极轻的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抚摸在自己身上盖着的这一床被子的针脚上,“是你亲手缝的吗?”“是。”针脚不算细密整齐,走线也很歪斜。于是她又问:“是什么时候缝的?”“十三岁。”“你现在身上盖着的这一床,是什么时候缝的?”少年摇了摇头,又意识到师尊可能看不见,张嘴,又闭上嘴,不语。不是他缝的。是他十四岁时下山,帮人干活,换回来的。当时拿回来的除了这床被子,还有一些谷物粗粮。摸着这些针脚,好像就能穿过时间,看见那个更小一些的谢辞尘,拿着针线时的样子。哪里来的针线?又哪里来的布料棉花?原主的记忆中,都没有。被子里的棉花好些都结团了,并不暖和,可这是这个小少年在这座山上,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两床。白栀又问:“床也是自己做的吗?”“是。”“什么时候的做得?”“十三岁。”“也是十三岁啊。”“是。”那在十三岁之前的那三年里,他睡在哪里,如何度过缥缈峰上的寒夜和冬天?但白栀没有问。她只感慨的笑道:“十三岁时的谢辞尘,已经是这样厉害的大孩子了啊。”“……师尊。”“嗯?”“……师尊近日,总会夸奖弟子。”“是啊。”可他明明和过去一样,没有做出让她骄傲的事情。“谢辞尘。”“弟子在。”“迟到的肯定,对你来说,会有用吗?”“……”“做得很好哦,谢辞尘。”有用吗?他不知道。可心里会有暖流闪过,觉得她说这些话可笑,又觉得……委屈。但更多的是不理解。像他此刻,仍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拍着他一样。少年不答。白栀便顺着再问:“床一次就做成功了吗?”“没有。”“那是怎样呢?”“做了两次。”“第二次就成功了?”“嗯。”“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很无趣,不敢耽误师尊的时间。”问一点,答一点。相较曾经的只用模棱两可的话来把话说死,也算好很多了。白栀也累了。身上的衣服都完好的穿着,顺着躺下去。少年的视线也随着一起向下,始终锁定在她的脸上。好漫长的一天。但。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