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白附身在她眉心亲了亲:“且先让方福去升炉子,书房暖和些了再过去。” 院中厚厚的积雪被风吹了一夜,表层结成了一层冰,踩上去“咔嚓”作响。 方贵已备好了马车,见他过来忙迎上前递给他一物,随后问道:“四爷要去哪?” 江砚白踩着脚墩上了马车,丢下一句:“教坊。” 方贵动作顿住:“教、教坊?” 江砚白啧了一声:“快些。” 大理寺动作快,想必今日泰安王府众人便会被送去此处。 方贵耷拉着脑袋,嘴撇成了鲶鱼。 他的四爷长大了,什么花花心思都有了,这明日就要与姑娘定亲,现下还要去那种地方。 有些不妥…… 江砚白不知他都想些什么,手里摩挲着一个瓷瓶,嘴角挂着冷笑。 教坊。 嘉阳脸色煞白,如今正与她两个庶妹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各位既到了这儿,那便要忘了以前的身份。无论是谁,只要入了教坊那便是奴!”教坊奉銮讥笑一声,“各位之前都是被奴才伺候过的,如今自己为奴,不知心下是何感触啊?” 嘉阳只觉浑浑噩噩,不知这天为何变得这般快,她不过是卧床养了几日病,怎得就被贬为奴了? 她如今躲在两个庶妹身后,头都不敢抬。 甘亦筱和甘亦晚对视一眼,齐齐侧开身子将身后的嘉阳露出来。 两人是双胞胎,自小便被嘉阳暗地里使袢子,这等时候怎可能会站在嘉阳身前。 嘉阳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动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坊门口,现下她只希望立刻来一道圣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 两人动作虽小,却瞒不过奉銮的眼睛,奉銮见状似笑非笑地瞄了二人一眼,随即挑眉嘲讽:“甘姑娘这是看什么呢?” 嘉阳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是称呼她,直到奉銮抬脚走到她面前,她才猛地回神。 “姑娘莫不是还想着有人来救你?我且告诉你,休想。”他嘴角扬起,“下了圣旨便再无更改,姑娘还是认命吧。” 他说罢低笑两声,笑声阴沉骇人:“来人呐,先教教姑娘规矩。” 两个小厮闻言立马上前,嘉阳警惕地后退两步:“你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先给姑娘换衣,如今这身份,可不该穿这么华贵的衣裙。” 嘉阳闻言如遭雷击,抓着衣襟怒斥:“放肆,本郡主……” “早便没有嘉阳郡主了,现在只有一名侍仪——甘亦薇。”奉銮不耐烦地解释完,指尖一挥,小厮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嘉阳的裙摆。 “甘侍仪,谁来这儿都要迈过这道坎儿,现下换个衣裳都不肯,日后如何伺候贵人?” 小厮说完,一把拉下甘亦薇的衣襟。 “啊!”甘亦薇面上满是惊惧,挥舞着手臂疯狂反抗。 不过片刻,她身上便只剩下凌乱的亵衣。 院中不乏有时常走动的婢子小厮,见状都面无表情,只是内心毫无波澜的暗道一句:会习惯的。 甘亦薇发丝凌乱,双手抱于胸前,就连一旁的姐妹俩都抱成一圈,浑身轻颤。 “这才像个样子。” 奉銮满意地笑了笑,忽见甘亦薇面上泛起狂喜,疑惑地向身后看去。 待他看清后登时心下一惊,竟是江四郎? 他马上上前行礼:“下官见过江大人!” 江砚白颔首:“刘奉銮。” “不知江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江砚白抬手:“原是我来的匆忙,不知刘奉銮这是在做什么?” 甘亦薇闻言连滚带爬地上前:“四郎!你来救我了是不是?你快带我走,这里好吓人,他们竟敢这般对我,你替我……” 她话没说完,便见江四郎缓缓后退一步,面上的讥诮似要将她淹没。 “甘姑娘还是这么喜欢自说自话。”他眉梢微挑,“和五年前无异。” 甘亦薇倏地僵住,耳间轰鸣。 江砚白不是来救她的。 他是来…… 江砚白弯下腰与瘫坐在地的甘亦薇对视,然后将手中之物递过去,眸光深邃冰冷:“喝了它,我便不讲出来。” 甘亦薇颤着嘴角:“这、这是什么……” “毒药。”江砚白毫不遮掩,“不会立刻死却颇折磨人,甘姑娘怎么选?” 她仰起头一脸不敢置信:“为什么?” 江砚白站直身子:“我做事要什么理由,你若不选,不若我来帮你?” “五年前,宫中夜宴……” “我喝!”甘亦薇攥着指尖,“不要说……” 江砚白缓缓笑了,也就今日甘亦薇才会觉得名声比命重要,等在这教坊待久了,日夜煎熬之时她便知晓今日做的选择有多错。 看着瓷瓶中的液体被饮尽,方贵忙上前将瓷瓶取走。 刘奉銮微微侧目,见甘亦薇看着江砚白的眉眼中还夹着恳求,不由心下嗤笑。 原本他也以为这江四郎来是要带走甘亦薇,现下再看,真是可笑。 见江砚白瞄了他一眼,刘奉銮立刻低眉顺眼垂首,仿若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个聪明人,每日待在教坊见的人不是最低贱的便是最高贵的,自然两幅面孔转换自如。 江砚白捏着瓷瓶,转身离去。 甘亦薇彻底瘫在地上,小厮又上前粗手粗脚地给她穿麻布衣服,这次她倒是老实了很多。 出了教坊的江砚白眉间似有薄怒,深呼吸几口气才将这股火压下去。 方贵看不懂江砚白的举动,却稍稍放了心,原来四爷不是来找女人的啊…… 江砚白敲了敲车厢:“大理寺。” 他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鼻骨。 甘亦薇死不足惜,但却不能如此简单地丢了命。 他昨晚才完全知晓,梦中的他竟是比昭昭还要活的久些。 之前只模糊晓得自己丢了命,却不知其中细节,原来竟是他带昭昭出京之时,正巧遇到泰安王的反兵。 他护在昭昭身前是不错,却没因此丢了命,而是留了一口气被抓回去治疗。 后来他半生半死之际听到有人说,嘉阳郡主把江四郎护着的女子毒死了,那毒发作了整整一夜,那女子死状凄惨至极。 再后来…… 他闻听消息怒火攻心,再无后面的记忆。 想必是死了。 死得好,江砚白心道。 带着昭昭离京是他的决定,他将人带走却没护好,确实不该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江砚白撩开马车窗帘向外看去。 好巧不巧,一个身影正好立在车厢外,江砚白眼睛微眯看着那人,那人也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江砚白微微颔首致意,起身下了马车。 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