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这时提起孟婕妤, 心底自然是属意孟婕妤的, 许顺福心里有了底, 笑着开口: “孟婕妤进宫数年, 一直恭顺温柔, 如果日后有了小公主作伴, 相比一定会精心照顾小公主的。” 许顺福说这话时, 半点不觉得心虚。 孟婕妤进宫十一年, 一直不曾传来过消息,平白膝下有了位皇嗣,本身就是一件喜事。 说得难听点,宫中主子娘娘看着荣华富贵,但其中寂寥只有她们知道,宫中有一位皇嗣,多的可不止是表面荣耀。 而且平日中孟婕妤就一贯低调,从不惹事,也是因此,只要皇上封赏后宫,孟婕妤的名字都在其中。 谈垣初静了许久,他又持起笔,蘸了蘸墨水,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他又将宣纸压在了另一张宣纸下面。 许顺福瞥了眼,发现这张宣纸上写了不少的字,“恭”“顺”“柔”等字眼都被皇上直接一笔划掉,许顺福隐隐猜测到皇上要做什么,他试探性地询问: “皇上是要给云婕妤选封号?” 谈垣初不作遮掩地挑了挑眉,他不紧不慢地颔首:“她被查出有孕,朕要是没有表示,她得在心底记恼朕一辈子。” 许顺福瞥了眼宫殿布置图,心中暗自腹诽,让云婕妤搬入正殿,难道还不算表示么? 许是猜到许顺福在想什么,谈垣初轻嗤了一声: “她惯来斤斤计较,祁贵嫔当初升三品昭仪时都有封号,她没有,朕担心她觉得心中不平。” 许顺福悻悻地笑了一声,心底觉得些许一言难尽。 到底是云婕妤会觉得心中不平,还是皇上自个儿觉得不平? 要他说,只要皇上今日传下圣旨,给云婕妤升位,搬入褚桉宫正殿,云婕妤压根不会去想封号一事。 斤斤计较的究竟是谁,平白背上这个罪名,他都替云婕妤觉得冤得慌。 许顺福看着皇上在一堆封号挑挑拣拣,不由得问: “皇上还没有选好么?” 谈垣初脸上情绪淡淡,他摇头:“这些字都不好。” 许顺福纳闷了,恭顺娴德,都惯来是称赞女子的字眼,哪里不好了? 谈垣初没管许顺福的想法,总归他觉得这些字眼和云姒都不相符,他重新铺开一张宣纸,蘸墨落笔,他下笔没有一点迟疑和停顿,显然,在他心底早有了想法。 许顺福顺着笔尖看去,宣纸上渐渐落成了一个字。 ——熙。 熙素来有光亮、兴盛、吉祥之意,是难得的好寓意。 许顺福怔了怔,相较于恭顺娴德,这个封号明显不同,似乎寄予了皇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 谈垣初垂下视线看着这个熙字,他声音轻描淡写: “她说她往日苦难,朕纵疼惜,于她往日也无能为力,只望她日后之路光明顺遂,事事如意。” 许顺福惊骇地低下头。 事事如意么? 他不由得在想,云婕妤想要什么? 荣华富贵。 但荣华富贵岂有封顶时? 许顺福悄无声地咽了咽口水,但他立即挥散了这个念头,觉得皇上不可能有这个意思。 其实许顺福不意外皇上给云婕妤升位,在皇上选定褚桉宫让云婕妤入住时,他就预料到了会有今日。 殿内没有安静很久,谈垣初透过楹窗看了眼外间的日色,漫不经心道: “请安该是散了,去宣旨吧,免得她等久了,在心底埋怨朕。” 许顺福恭敬地捧着圣旨离开。 在他离开后,谈垣初垂眸看向宣纸上落下的痕迹,他忽然起身,路元忙忙跟上: “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谈垣初声音淡淡地撂下一句:“慈宁宫,朕去看看母后。” 慈宁宫的宫门时常都是紧闭着,太后宣道身体不适,除了静妃娘娘,几乎从不见客。 但不见的人选中自然是不包括谈垣初的。 銮驾未到慈宁宫,太后就得了消息,张嬷嬷出来迎接,谈垣初下銮驾时,张嬷嬷要行礼,被他拦住: “姑姑起身吧。” 张嬷嬷伺候太后娘娘许久,谈垣初年少时也得她照顾,一直尊称她一声姑姑。 一路往殿内走,谈垣初看了眼闲庭内,慈宁宫中是有有一片梅林的,红梅早开,如今都已经快要含苞待放。 太后喜红梅。 当初先帝在宫中就替太后种下一片红梅林,后来先帝去世,太后移居慈宁宫,她不愿多出来走动,谈垣初就让人在慈宁宫也种下了一片红梅林。 谈垣初忽然想到,母后喜红梅,父皇替母后种下梅林。 当初祁贵嫔喜莲,他也让宫人种了一池的莲花,甚至后来一直被人视作祁贵嫔独有。 云姒却是什么都没有。 张嬷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看见那片红梅林时,忍不住笑道:“今年红梅开得早,改日皇上再来时,就能尝到梅花糕了。” 谈垣初一顿,他收回视线,勾出一抹笑: “姑姑做糕点是好手,朕可就期待着花开那日了。” 过了红梅林,踏上游廊,谈垣初才问:“母后近日身体如何?” “您放心,娘娘身体无碍。” 谈垣初颔首,抬步进了殿内,太后娘娘已经在等着他了,等看见他眼底的青黑,不由得拧了拧眉: “最近朝中事情很多?” 谈垣初抵唇轻咳了一声,他昨日一夜未睡,难免落了点疲惫的痕迹,他知道母后是误会了,也没作解释,坐了下来:“尚好。” 太后狐疑地看了看他,见他精神头还算不错,没过多地去念叨他,只是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 “人家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从行宫回来后,来慈宁宫的次数倒是有点频繁了。” 谈垣初轻啧:“瞧母后说的话,要是让人听见了,还不得戳着儿臣的脊梁骨骂儿臣不孝?” 太后恼瞪了他一眼,越来也不着调了。 见状,张嬷嬷让宫人奉上茶水后,就带着宫人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谈垣初和太后二人。 太后摆弄了一下手边的玉如意,瞥向她这个皇儿,不紧不慢道: “听闻前些日子,摘月楼那里死了一个大皇子身边的奴才?” 谈垣初皱了皱眉,语气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又是谁扰您清净了?” 太后不吃他这一套,白了他一眼: “得了,哀家又不会去找那位云婕妤的麻烦,你也不需要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 谈垣初沉默了片刻。 茶水逐渐没有热气,太后也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许久,她转过头透过楹窗看向外间的梅林,她眼神有些恍惚,轻叹了口气: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哀家从不拦你。” 她有一句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