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的漆黑胶带。周季年想，他一定不能哭。要是妈妈来救他的时候看见他害怕了，他就不再是小男子汉，妈妈就不喜欢他了。 直到他看见被拉出去的女孩在他们面前被杀掉——血溅到了小季年的脸上。 他害怕极了，他哭了，他做不了男子汉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有被杀掉再挖出器官，而是被廉价卖给了地下帮派打杂。 万幸中的不幸是，他过得和死了没区别，耳边是听不尽的谩骂，身上的伤好了又添，童真的心碎了又碎。 渐渐地，小季年长成了阴暗扭曲的少年。 渐渐地，周季年不再笑了，不再相信了，也不再期待了。 他杀了人，血液把他的半个身子都溅满，可他这次却一点都不怕，只是觉得清净。耳边再也听不见有人骂他了，真好。 地下帮派是社会的灰色地带，出了人命也没人会去管。周季年带着一身血污跋涉回到自己曾经的家，却瘫坐在廉租房楼下没有上楼——他觉得屋内应该更冷。 那天是除夕夜，即使在贫民区也是难得热闹的日子，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瘫坐在路边，一身血迹，像个死人一样的周季年。 雪很大，外面很冷，要是直接被冻死也不错，周季年想着闭上了眼睛。 但一把伞笼在了他的头上——伞的主人有幅漂亮面孔，尤其是一双眼睛，看向他时感觉里面像含着万千情愫。 “你没有家吗？真可怜。” 清泠泠的童音响起，周季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应该说些什么的。 “拿着吧，去买点热乎的吃。”小公主说着，拿出十块钱放到了周季年手边。 周季年愣愣接住，在夜色里，乌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 “你叫……” “哎呀！我的心肝啊！外面冷得要命，非要出去干嘛？！” 没及周季年说出口，他的话便被打断。来了一位和妈妈差不多年纪的阿姨，拉起小公主就走了。 小公主扭头看他：“再见啦！也许我们能在学校遇见呢。” 周季年下定决心要活下去，要再遇见那天的公主。 后来他成功了。 第47章 克制亦是放肆（2） 【秦书，我要走了。】 我看着周季年给我发的这条短信，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我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在哪儿，但他没有回复，就像消失了一样。 他能去哪？！又穷又笨，遇到人不会好好说话，还总是黑着个脸，谁愿意理你啊！我在心里越骂越气，焦虑感也不断增加。 我找遍了贫民区，学校，甚至周季年常去的小卖部，但都没有找到他。他会去哪呢？我绞尽脑汁地想。 这就像一场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捉迷藏，场地足够大，比的是谁更了解对方。 * 坐在摩天轮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想游乐园的工作人员肯定会觉得我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吧。 嗯，我好像的确不太正常。感觉到别人靠近我会觉得厌烦，看到别人受伤我不会心存怜悯，但周围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却又害怕得要命。 我感觉黑暗中有东西在蛰伏着，耳边也不时听见辱骂声，所以我常一个人躲在阴影里发狂。把他们都杀掉就听不见声音了吧，我想。而在我清醒过后，房间里的东西又被我砸了个稀巴烂。 可我还能坚持，因为我还有他，我的公主。 我真幸运，我想。 失去母亲，失去童年，失去做人的情感，我大概已经没什么能再失去的吧。可命运偏偏让我遇见他，也让我再失去了。像是等不及为我支离破碎的心再补上最后一刀，捅得血流成柱，再难回天。 我忍着剧痛爬到公主身边，现在公主也不要我了。 我真倒霉，我想。 * 大脑里快速回忆着我和周季年的过往。高冷的他、害羞的他、痴迷的他、疯狂的他。和他在哪里相遇，在哪里熟悉，又在哪里欢爱，这些场景都一一划过脑海。搜索着我还没找过的地方。 我……我是不是早就见过周季年？ 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我好像忘了件关于他的事。 周季年那样高冷的，孤僻的人怎么就偏偏会对我敞开心扉？难不成真是我勾引得当？我在心里苦笑。不会吧，我这最劣等的骗子。 肯定是他早就认出我，可我却忘了。要是因为这样再也见不到他的话，我会内疚到死的。 想到了，我还没去找的地方。 游乐场。 * 在摩天轮上看落日很漂亮，让我想到了再次遇见他的那天，夕阳也很美。 我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的小公主正从教室的正门外走进来。门外的夕阳撒了他一身，简直像是神袛一样。 我只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那双眼睛，那双饱含情愫的眼睛。 可他怎么不看我呢？我好难过，我的公主在看别人。我想把大家都杀光，这样公主眼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可公主会害怕的。只有我这样没有感情的怪物才会不怕鲜血溅上脸颊的触感。 没事，至少公主看上去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 让我更开心的是，公主居然主动接近我了。我简直受宠若惊。我想，就算今天他让我为他去死，我也会愿意的。 每当公主跟我搭话时，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像个傻逼一样问一句答一句。难道要跟他说我靠着对他的妄想苟活了这些年吗？他一定会讨厌我的。 但后来我和他做了很多亲密的事，他肯定也喜欢我，肯定。 只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夕阳还是很美，可只在黄昏出现。 太阳落山后就跳下去吧，我想。 * “周季年！十块钱你还没还我！还想往哪儿跑！” * 周季年笑了。 他的公主找到他了。 第48章 未相见心已至 “你个混小子！简直野了你了！” 这是我最常听到的话。当然，都出自我奶奶她老人家之口，我爸是从来不管我的。 我一直觉得人活着，就应该过得有趣些。这一点深受我妈的影响，虽然她已经和我爸离婚了。 所以我追求刺激，不想去管那鸡巴狗屁规矩。什么能做，什么又不能做，我统统想试试，行不行都是我说了算。 我喜欢在凌晨跑出家门去公路上狂飙，或者是半夜出发爬山然后在日出前登顶，又或者是去百米山涧蹦极、鲨鱼出没的水域潜水——这都看我心情。 我喜欢一切新奇的、刺激的事。 因此显而易见，我讨厌无趣的人。上学时，周围人的僵硬死板常常让我想打他们一顿，所以我就打了。 后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