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地府再来找我们算账。” “那晚过后,我们两个躲在家里,没吃没喝了也不敢出去。” “听见外面邻居说话,就觉得是在议论我们。听到外面汽车的声音,就吓得浑身发抖,生怕警察来抓我们。”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拖着他去公安局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不肯去。他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没准儿能让我们免于罪责。” “第二天一大早,他人就不见了。等他回来后,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高兴,两只眼睛跟灯泡一样放光。” “他告诉我他已经搞定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而且从今往后,我们不用再担心钱的事。他一定会让我和孩子过上太太平平的生活。” 温衍低声道:“他是回南槐村了吧?既然许了愿,又怎么会死?” “你没经历过当然不明白,愿望虽会被实现,但以哪种方式实现却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说到这儿,李花秀抖得跟打摆子一样。 “这也正是那座庙最可怕的地方,看似愿望成真,实则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上面黑色加粗的标题写着: 《惨死!一男子遭压路机活活辗毙,铲起遗体如“人形肉纸”》 这则新闻很有名,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当年网上对它也有诸多猜测讨论。 一方面是因为事故惨烈,着实令人心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的发生违背常理,简直匪夷所思。 事发当天,虹城市的某处建筑工地上,王海正坐在路边休息。好巧不巧,有辆压路机向前移动,将他碾了过去,导致他当场身亡。 事故发生时,驾驶员都未曾发现,直到完全碾压过后才惊觉大事不妙,但王海已经惨死轮下,面目全非,骨头和脏器全都被压扁。 他的遗体犹如肉纸一般,工作人员要用铲子才能将遗体铲起来。(看到这儿,温衍不由冒出来一个念头:怪不得李花秀没让她丈夫复活!) 虽然工地是事故的高发区,但这起悲剧完全能避免。压路机行驶速度缓慢,王海当时有充分的时间避让。 而且,驾驶员也不存在视觉死角,不可能行进如此长的距离却未发现有个大活人坐在那里。 总之,这起事故怎么看怎么蹊跷。它是不可能发生的,却偏偏发生了。最后,承包这片建筑工地的老板出于人道主义,还是给了一笔赔偿金。 李花秀用力揉搓了一把泪湿的脸颊,道: “这事儿一出,我也崩溃了。我在城里待不下去,只得大着肚子来到南槐村。起码这里有王海留给我的房子和土地,加上那笔赔偿金,足够让我和孩子安身立命了。” “我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外套口袋里有一张东西,那是一张庙里的神签。你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吗?” “让我猜一下。”温衍看着李花秀,一个一个字道,“我猜上面写的,应该是‘所求皆如愿’。” “是啊……我男人所有的心愿都成真了,可不就是吗!”李花秀痛苦得五官扭曲。 王海求了什么,便得到了什么。 他要逃脱酒后驾车致人伤亡的罪责,实现了。 他要让她们母子过上太平安稳的生活,也实现了。 凡有所求,必有所应。 再灵验也没有了。 “他走了以后,我唯一的念想就是俊俊了。要不是肚子有他的孩子,我真想随他一块儿去了。” “但是,俊俊生下来就没气儿了。医生说,这和我孕期抑郁、饮食不佳、奔波劳累都有关系。” “卫生院的助产士把孩子抱给我看,小小的一个,跟刚下的猫崽没什么两样。” “他那么小,那么可怜,小脸儿青白青白的,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来,都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人世……” 僸⒉傳 看着泪流满面的李花秀,温衍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道:“经历丧子之痛的也不止你一人,那个孕妇也不是这样吗?她都没能见上自己孩子一眼。” 李花秀哭得愈发撕心裂肺。 “报应……我知道这是报应。种如是因,得如是果。一切都是报应,都是我们该受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要报应在我孩子身上?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啊,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甘心,我不能忍下去。我男人已经没了,我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孩子!” 温衍道:“所以你也去那座庙里拜了,祈求你孩子能活过来?” “不全是这样,我留了个心眼。”李花秀道,“我并没有直接许愿让俊俊复活,我许的愿是,让我能好好儿陪着我的孩子长大。” 温衍发现李花秀还挺聪明的,从她丈夫的身上吸取到了教训。 庙里供奉的那个东西的理解力应该有严重问题,祂或许能和人类沟通,读取他们的话语,却无法准确理解其中含义。 所以,祂会在施行神力的时候,采取一种简单粗暴到近乎邪恶的方式,实现人类的心愿。 李花秀一定认为,向祂许下这样的愿望,既可以让孩子死而复生,又能保住她自身的安全,不至于落得和王海一样的下场。 “我错了,是我太天真了。”李花秀道。 “拜祭完,江朝把神签交给我,告诉我祂已经应诺了我的心愿。我听了还很高兴,当晚就抱着俊俊去了黄粱山,把他埋进了土里。” “我也不回家了,天天守在那儿,等啊等,等啊等,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直到一天晚上,我恍恍惚惚间做了个梦。梦里,一只蝴蝶从我嘴里飞了出来。” “那蝴蝶长得很奇怪,只有半边翅膀。我看见那只蝴蝶飞进了俊俊的坟里,一只煞白煞白的小手从土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 温衍忍下心中汹涌的激动,强行镇定道:“所以,俊俊如你所愿复活了?” 李花秀点了点头,“但我却高兴不起来,或者说,我没法儿高兴。” 温衍看着她,“因为你疯了。” “我疯了。”李花秀满脸苦涩,“但我都不知道自己疯了。” “这些年我像活在一个壳里,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只是怕,怕得要死了。我的男人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你也别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我告诉你,一旦和那种东西打了交道,就算死了都摆脱不了。” “普通人死了,可以受正经供奉,但我的家人不行。江朝说,南槐村的祭拜方式比较独特,和外地不同,必须反着来。” “你猜这是为什么?倒插香也好,颠倒遗像也好,全都意味着庙里那东西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