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屑地笑了,“我看她敢。行啦,就算她真变成鬼,我也找揍不误,她最怕我了。” 他从小就以欺负徐小雨为乐。虽然这套房子是徐小雨父母的,但他一直认为徐小雨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 后来,徐小雨一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别提多有意思了。 有了宝贝儿子的宽慰,叶美婷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她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有点飘雨。 她撑开一把从便利店顺手牵羊回来的透明长柄伞。 隔着伞,她看到前面站了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凑近点,才发现原来不是红衣服,是血把衣服染红了。 她颤抖着移开伞。 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 自己怕真是出现幻觉了。 再说,现在是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量那死丫头也不敢出来。 她重新撑起伞。 “啪!” 一张青紫肿胀的脸贴在了伞面上。 那东西对她张开了嘴,口腔里血肉模糊,舌头断了一截。 徐小雨做引产的时候没打麻药,痛得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她就这么含着满口的鲜血,口齿不清地向她的阿姨求救。 但在场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阿姨,还是冷漠地扭过了头。 叶美婷嘴里涌开温热的腥臭味。 她张开嘴,小半截腐烂的舌头掉了下来。 她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恢复意识的时候,头顶是结着蜘蛛网的天花板。 她躺在小阁楼上,手中还握着那把湿淋淋的伞。 *** 在叶美婷的强烈要求下,她儿子在家里装上了监控。 可奇怪的是,自打这以后,她再没出现过梦游的情况。 结果,叶美婷的儿子越发认定是他妈年纪大了,依赖心理严重,想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才没事找事。 为了让叶美婷心情好点,可以消停消停,顺便冲冲喜,他和媳妇决定好好帮老太婆举办一场生日会,祝贺她六十大寿。 上午,小俩口把叶美婷哄骗出去,让她和老姐妹一起逛街美容,两个人趁机在家里布置起来。 估摸着晚饭时间差不多到了,他们就去把叶美婷接回家。 一路上,一家人说说笑笑,尤其是叶美婷,儿子孝顺,儿媳贴心,别提有多开心了。 进屋前,她儿子神秘兮兮地捂住她的眼睛。 “等下我让你睁眼你再睁。” 叶美婷笑得合不拢嘴,心里知道宝贝儿子一定是给她准备了很大的惊喜。 果然是养儿子好啊,懂事又体贴,怪不得人家说儿子是当妈的上辈子的小情人呢。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一、二、三,睁眼。” 灯亮了。 叶美婷笑着睁开了眼睛。 一屋子的白。 墙上挂着白纱,地上放着花圈,左右悬着挽联。 标准的灵堂布置。 餐桌上,一个生日蛋糕放在正中间,上面倒插了一炷香。 旁边端正倒放着她的黑白遗照。 叶美婷颤抖着张开嘴,嘶哑呜咽了几声,捂住脸尖叫起来。 “妈,别怕别怕,没事的。家里不是装了监控吗,我现在就去查监控,看谁搞的鬼!” 她儿子赶紧点开手机上的实时监控。 屏幕上是一片漆黑。 然后,黑色慢慢缩小,露出周围一圈的死白。 叶美婷颤巍巍地抬起头。 徐小雨正趴在她头顶的天花板上。 她的眼睛紧紧贴着监控摄像头。 叶美婷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喀嚓。” 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破碎的声音。 叶美婷僵硬地轮动了一下眼珠。 一个碎裂的旧相框。 徐小雨和她父母的全家福。 徐小雨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 三张本该灿烂微笑的人脸,被黑蜡笔恶劣地涂成一团乱麻。 这件东西……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自己儿子和徐小雨开玩笑时不过随手涂画了几笔,谁料徐小雨发了疯似地去抢,结果挠伤了他的脸。 为了给徐小雨一点教训,她当着徐小雨的面,就把这幅全家福狠狠砸碎,扔进了垃圾桶。 叶美婷浑身打着哆嗦,将它慢慢拾了起来。 抬起头时,她看见夕阳像徐小雨□□涌出的鲜血一样,流淌进了小阁楼那扇漏风的天窗。 自己一直就在这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就算出去了,也一定会有人把自己带回来。 轻柔悦耳的歌声响起,是徐小雨拍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徐小雨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她好好过一场生日。但后来,徐小雨只能窝在小阁楼里,流着泪祝自己生日快乐。 徐小雨朝她招了招手。 叶美婷逐渐停止了颤抖,步履蹒跚地朝面目青紫的女孩走了过去。 *** 叶美婷和她儿子的暴死,还是她儿子的前妻碰巧发现的。 叶美婷的儿子有暴力倾向,以前就殴打过叶美婷。结婚没多久,又开始对自己老婆暴力相向。 幸好那女人脑子足够清醒,被打过一次,就坚决离了婚,独自带着孩子离开,还要给孩子改姓。 叶美婷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寻死觅活了好几次。 女人这次之所以会来,是要问他们讨要欠了很久的生活费。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以为他们故意躲里面装死,直到鼻子里总闻到一股腐烂臭味,才意识到不对劲。 天气热,叶美婷和她儿子死了几天,尸体都已经高度腐烂了。 他们的脖子上套着绳索,一头系在房梁上,使他们可以保持端正坐在桌前的姿势,仿佛随时准备享用桌子上已经发霉的庆祝六十大寿的蛋糕。 这对母子的暴死,成了一桩难以解释的诡案。 据法医检测下来(她到底还是做了会“毁人名声”的尸检),叶美婷儿子已经死了超过七天以上。 也就是说,叶美婷在送完肉粽回来那天,甚至更早之前,就该发现她儿子的尸体了。 可叶美婷并没有。 她就这么和尸体生活了一个礼拜。 每天没事儿人一样出门买菜、做饭,为了几毛钱破口大骂,临了还要薅走摊主一把小葱。 虽然脸上被儿子打出来的淤青还没褪掉,但还是逢人便夸自己儿子多好、多孝顺。 甚至,向来抠门的她还给邻居发过一次费列罗巧克力,喜孜孜地说自己儿子要结婚了,新媳妇漂亮又懂事,愿意努力给他们家添男丁,起码三个男宝。 最后,她给自己买了身新衣服,还烫了个头,让她儿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陪着她,喜气洋洋地庆祝六十大寿。 生日即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