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听着电话那头絮絮的念叨,只觉得房间像缺氧的密封罐子,透不过气,异常憋闷。 她拿起手机和杯子,站起来,推开房门。 走到厨房,许知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下去,在电话那头的唠叨声中发呆。 后院的门开着,外面的天空蓝得彻底,大树的树枝一根根向上伸展。 这片土地阳光炽烈,娇养的盆栽能扑成灌木,是个野性蓬勃的地方。 许知意妈妈还在说话。 她苦口婆心:“知意,爸妈不是有什么私心,真是为了你好。你从实际的方面想,长律这种条件,真的很难再找到了,错过了可惜。谁不是找个合适的就过一辈子了? “人活着,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再说感情的事,变数太大,今天喜欢,明天就不一定了。但是实际的各种家庭条件,经济条件,它就摆在那儿,跑不了。” “……我和你罗姨裴叔说好了,让长律年底来一次澳洲,要是差不多的话,你俩就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吧。” 许知意一哆嗦:“什么东西??” 什么就突然要订婚? 还就年底? “爸妈这就是一个想法,你害怕什么?你好好考虑考虑。以后毕业了,结了婚,去美国找个工作,不比你在澳洲好?” 她的话题一拐,语调里都是嫌弃。 “话说就你现在读的这种学校,这个专业,以后能在美国找到工作吗?人家美国不认吧?” 结不结婚的先放一边,妈妈质疑她的专业能力,许知意十分不服。 “为什么说我在美国找不到工作?我们这一行,学历是次要的,都是用作品说话。” 身后仿佛有声音,许知意猛地回头。 竟然是寒商。 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仍然是下短上长的运动打扮,许知意戴着耳机,完全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许知意妈妈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忽然警惕地问: “对了,你以前那个同学,叫什么寒商的,现在还有联系吗?” 许知意像被人戳破心事,吓得一抖,碰翻了水杯,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扶。 混乱中,攥着的手机嗖地飞了出去。 寒商伸手一把抄住手机,只淡淡地看她一眼,顺手把手机丢回台面上。 他继续往前走,目光从她脸上一掠而过,仿佛她不是个大活人,是墙上浮雕小天使中的一员。 许知意看了一眼屏幕,电话已经断掉了。 她开口叫他:“寒商?” 寒商停下来。 手机又震了,不过许知意没有接。 她攥着手机,下定决心,问:“寒商,你是不是不太希望我住在这儿?” 他的态度奇奇怪怪的,还是把话挑明了比较好。 寒商漂亮的下颚绷出鲜明的线条,没有出声。 当初说走就走,突然消失的是他,拉黑她不肯联系的也是他,现在又这么冷冰冰的,仿佛两个人不认识。 许知意继续说:“寒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寒商忽然转身走回来了。 他停在许知意面前,俯下身。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冬末春初新鲜清凉的气息,个子又高,威压地逼近过来,许知意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身后是厨房的台面,无路可退,他却停住了,停在只距离她几寸远的地方,眼睛还像当初一样,黑而明亮。 “我能有什么误会呢?”他说。 他的喉音轻飘飘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你许知意向来行得正,做得直,君子坦荡荡,不欺暗室,我能有什么误会呢?” 这怎么听都像是在反讽。 许知意望着他,几秒之间,迅速把这些年和他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事重新捋了一遍。 完全没想出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寒商凝视着她,目光在她的眼神里搜索。 她的错愕和不解仿佛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寒商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又准备走。 “寒商,”许知意连忙叫住他。 “你要是想让我搬走的话,当然没问题。可是最近房子太难找了,我能不能先住一段时间,等租房高峰过了,再找地方搬?” 寒商回头望着她,仿佛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眸中内容复杂。 楼上忽然一声嚎叫,“嗷——” 是乐燃的声音。 许知意吓了一跳,扬声问:“乐燃,你怎么了?” “许知意……快快快!关门!……不是……关窗!!” 许知意完全没懂。 她顾不上寒商,冲上楼。 乐燃的房间门大开着,许知意冲到门口,突然想起合租条例,猛地刹住车。 房间里现在鸡飞狗跳。 画架倒了,颜料扔了一地,书桌上摆着的巨大的透明亚克力盒子全翻了,各种颜色的马克笔滚得到处都是,乐燃正在奋勇搏斗。 跟后院那种大白鹦鹉。 好几只鹦鹉在满房间乱飞,有只轰炸机一样,对准下面的乐燃一个俯冲,想啄他的脑袋。 还有起码十几只不想进房间的,整整齐齐地在窗台上站成一排,好奇地歪着头往里打量。 这鸟学名葵花凤头鹦鹉,体型比鸽子大得多,快赶上鸡了,一身纯白色羽毛,头顶上顶着一撮弯弯的黄毛凤冠,诨名哈士葵,实属澳洲一霸。 乐燃手里挥舞着一件衣服,吆喝:“呦——吼——” 好像在套马一样。 许知意默了默,“你喂它们了?” 这种鸟不能喂。 喂了之后,它们就会把这房子当成免费食堂,要是哪天食堂没开伙,就完蛋了,直接拉帮结伙上门烧杀抢掠。 乐燃理直气壮:“喂啦!我这几天顺手喂了点面包,结果今天忘了,我哪知道它们这么疯?” 许知意:好吧。 寒商也跟着上来了,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许知意:“小心一点,往外赶就行了,别真打到鸟。” 打死大白鹦鹉,能罚到两万刀,还可能坐牢。 乐燃:“我知道。” 身后的寒商悠然开口,“许知意,你光替别人操心,自己房间的窗户关了没有?” 许知意猛然警醒。 她火速冲下楼梯,狂奔到自己房间,扑向窗前桌上那台贵到吐血的笔记本电脑。 然而已经晚了。 天气那么好,她的窗户也大开着,好几只白鹦鹉已经溜达到书桌上,正在帮忙修理电脑。 它们啄几下键盘,歪歪脑袋,小黑眼睛骨碌碌地转转,再啄几下键盘。 笔记本的键帽被拆得七零八落,散了一桌子。 许知意哀嚎了一声,冲过去赶鸟。 鸟们慢悠悠地战术性撤退,把这只往外赶几步,那只又见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