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屿轻笑:“大哥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伯屹态度冷然:“仲屿,如今选择在你。” “他说得不错。”虞沛接过话茬,“沈师兄,眼下又要你选一回了。” 沈仲屿远看着她。 与上回在沈家不同,这次,她要的是他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是就此伏罪,为自己,也为胞弟胞妹换得一条困在笼中的生路。 还是将他和他在乎的所有人交到她手上,求得一线自由。 沈仲屿虚弱地抬起眼睫,扫过堂中人。 大多厌嫌望他,仿佛他是污水里的腌臜石头。 而与他约定去学宫的人,却站在这群人的对面,要将他身上的脏污擦净。 目光移至沈伯屹身后的护卫。 四五十个,全都是府中精锐。 沈仲屿扯开笑:“活了这么些年,五湖四海见过不少地方,也不知地府是何模样。” 沈伯屹拧眉:“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哪算得胡言乱语。” 沈仲屿松开扶在栏杆上的手,轻声道。 “不是我。” 沈伯屹:“什么?” “你杀了左道友,对么?” 沈仲屿望着他的血亲,眼神温和,“沈伯屹。” 沈伯屹冷笑:“荒谬,你这话说出来,何人会信!” 如他所言,堂中人皆在笑沈仲屿发了疯。 沈伯屹还欲斥他,却陡然往旁踉跄一步—— 虞沛揪住了他。 一手攥着他的衣襟,另一手攥成了拳,对准了他的面门。 沈伯屹面露错愕。 “沈少爷,先提个醒。” 虞沛的脸上瞧不出情绪,以仅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在你愿意露出狐狸尾巴前,我断不会停手。” 第45章 ◎这还是他头回给活人止血。◎ 沈伯屹尚未反应过来, 右脸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剧痛落下,他恍惚听见牙齿错节的咯吱声,仿佛头骨都跟着碎了一遭。 呛喉的血腥气涌上, 他还没来得及吐出混着血水的碎牙,就被拽了回去。 又一掌劈在后颈。 他顿觉天旋地转, 眼前一片昏昏然, 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挤在大堂里的人都看傻了。 虞沛出手极快,他们方才还在贬斥沈仲屿, 下一瞬就见她跟沈家大少爷打在一块儿。 说得更准确些,是她揪着人打。 那沈少爷连片刻还手的工夫都没有。 眼见着他被打得血沫横飞,沈老爷又惊又怒,冲身边的侍卫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拦住她!” 好几十侍卫这才回神,一拥而上。 虞沛一把攥住沈伯屹的后衣领, 拎着他就上了二楼。 跟提前约定好了似的,她刚跃上二楼, 烛玉就越过她,挡在了二楼楼梯口。 他拔剑出鞘,连剑影都未见着,领头的侍卫便人头落地。 剑上不见丁点血迹。 紧随其后的几个侍卫被溅了满脸血,惊慌顿住。 烛玉收剑, 抱在怀中。 他一句话都没说, 那些侍卫却再不敢上前。 沈老爷在大堂骂道:“一帮废物,几十个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打前的几个被骂醒了, 忙抬手掐诀。 “鹑、鹑首八星, 南门、南门……门敞, 召弧矢, 东……东井化箭。” 等他们磕磕绊绊地念完灵诀, 烛玉才笑道:“结巴成这样,召出的灵箭能有什么用处?” 果不其然,好几人联合召出的灵箭根本没法聚形,散乱不说,速度也慢。 烛玉轻一挥,箭矢就被尽数挡开。 他抬手作剑指:“陵光诀一,东井化箭。” 赤红气流从指尖迸出,化为利箭。 “簌簌——”几声,数十道赤影接连射出,穿透了领头几人的身躯。 那几人倒下后,更没人敢近前,纷纷推攘着往后退去。 大堂中的人又怒又怕,指着楼上骂道—— “你们这纯粹是莽匪行径!与那杀人的邪物有什么区别?” “沈家保佑我们东街几十年了,岂容得你们这些贼子打杀了去!” “乱伤无辜,与妖魔无异!” 沈伯屹也终于回过神,抬着张伤痕累累的脸,开裂的嘴一张一合。 “土獐八星,朱咮——” 虞沛忽夺过他手中折扇,硬塞进他嘴里,又从中一劈—— 话音戛然而止,折扇也硬生生断成两截,剩一截堵在他嘴里,咽不得,吐不出。 沈老爷看见,气得脸色青白:“宵小之徒!你竟敢!你竟敢!” 这一下,堂中人视她更如邪魔,纷纷吵嚷着要除妖伏魔、替天行道。 虞沛扫了眼哄闹的人群,右手化出灵刃,刃尖对准了沈伯屹的后颈。 她高举起手,狠狠扎下—— “轰——!” 客栈里爆出声巨响,却并非源于虞沛的进攻。 坚硬无比的地面,陡然拔生出无数手臂粗细、竹子长短的浅红色条状物,仔细看去,竟像是鲜红的舌头。 那些舌头蠕动着,顷刻间就缠紧了好几人。舌面上的倒刺紧紧勾着他们,几息过后,他们便被吸成了干瘪的人皮。 而那在桌旁打哆嗦的店小二,脑袋里竟也窜出条细长的乌黑舌头,须臾就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 “啊啊啊——!!!”浊黄的水淌过地面,人群中爆开阵阵尖叫。 再看二楼,哪里还见得沈家大少爷的身影。 只有一个干瘦、苍白的怪物。 那怪物的脸上无目无鼻,仅有铜钱大小的嘴,还有条血淋淋的舌头。 它佝偻着腰身,一手紧扣着虞沛的灵刃,嘴里发出呼哧响声。 虞沛果断松开灵刃,朝后跃跳两步,冷笑:“看来沈少爷更怕死。” “是那邪物!”有人大叫着往外跑,满目惊恐,“啊——!沈家大少爷竟是妖物!沈家出了妖魔!” 整间客栈都被翻搅的舌头占满了,像是丛林深处密布的藤蔓。 交织、蠕动。 走在上面,活像足陷沼泽,步步难行。 沈老爷脸色苍白,不住拽着往外逃的人,目眦欲裂:“不是!我儿是被污蔑了,是这女子使了什么邪术,我儿并非邪物!别走!你们别走!” 场面乱作一团。 见拦不住人,沈老爷又挣扎着往楼上走,目露恨意。 “贱人!”他死死盯着虞沛,额角青筋暴起,“你该死!” 一条舌头从他身后摇摇晃晃地竖起,如亟待进攻的蛇。 随即猛地朝前一刺,洞穿了他的腰腹。 沈老爷呕出一口血,双手颤抖抬起,嘴里还念叨着:“是你害了我儿!是——” “还不闭嘴!”沈伯屹倏地看向他,嗓音尖利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