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先太子一脉的唯一骨血,太子妃怀胎十月时饱受惊吓与颠沛流离,早产的他先天根骨就差,还有着胎里带来的弱症,可以说是早早就与药为伍。 等他从三岁开始学文习武之后,身体带来的影响更甚,明明他清楚自己可以做到且能做得更好,但偏偏就像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一样,处处束手束脚,总是无法随着自己的心意恣意施展。 薛慎越早慧,就越是为这样的身体感到焦虑与痛苦。 在想要变强的人眼里,这样的弱就是原罪。 后来,他渐渐长大,在权势倾轧之中,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他死的人太多,身中奇毒不过是其中一桩。 虽然解救及时,但余毒未清的他身体状况变得更加糟糕,每一个为他看病的大夫,都遗憾无奈的告诉他说,他今后寿数有碍天不假年,甚至可能活不过十五岁。 薛慎是一个从不信命的人,他向来最信自己,他不想死也不愿死,无论是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活,并且,他还要好好的活。 因为他的身份与病弱,他成为了某些野心家眼里最好的傀儡,薛慎并不抗拒被利用,有价值的人才有活着的机会,至于那些没有价值的,早已在权势倾轧中成为了无人问津的牺牲品。 幸好,在留下血脉前,许多人都不希望他死,他便也挣扎着活到了今日。 这荆棘之路虽不好走,但到底是一条活路,只要是活路,薛慎就必然会走下去。 今日,有人给了他一线生的希望,因为太过美好与不可置信,他甚至生出了两分虚幻之感…… “半个时辰了,”有熟悉的声音轻叹道,“再坐下去天就亮了。” 薛慎从无边思绪中回神,看到眼前笑意盈盈的姑娘,对方朝他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嗓音悄声道,“老爷子没吓唬你吧?” “我吓唬他什么了?做大夫的实话实说也叫吓唬人吗?”老爷子在桐花脑袋上敲了一记,对这个小混蛋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人上山还没两天呢,就被对方的美色迷得团团转,怕不是日后要做个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昏庸寨主。 这可不行! 要知道家里攒下来的那些压箱底儿都是拿来给小混蛋娶亲陪嫁的,这嫁娶的人选还得要精挑细选知根知底,反正,不能是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他老爷子才不认什么横空出世的压寨小夫君! “生病的人心情都很脆弱的,”桐花笑着道,“所以,要稍微照顾一下慎公子的心情啊老头子。” “照顾病患的心情?”老爷子不痛快的横了薛慎一眼,气哼哼道,“那怎么没人照顾我这位大夫的心情?我白日里奔波了一整天,回来还要被你拉着给人看病,连口水都没喝上,你怎么不来照顾照顾我?” 老头子的撒娇,别具一格,和萧庭那种小弟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幸好,桐花哄人的本事早就历练出来。 当下直言笑道,“我怎么没照顾你了,外面摆的那些好酒好菜难道是摆设?要知道这御珍酒,还是我专门让人从婺城给你捎带回来的,颇费了我不少力气。” “咱们寨子里,除了您老谁还能有这个待遇。” 闻言,老爷子面色好看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病看完之后,他就不耐烦在自己的地盘上再看到薛慎这只狐狸精了,因此,他极其干脆的赶人,“关于解毒治病的事,公子你回去可以再好好考虑一番,等做了决定之后,再来和我谈怎么治的事。” 薛慎看了两人一眼,十分识趣的抬手告辞,在夜色中慢慢远去。 “还看啊,人都走远了,”老爷子道,“这大晚上的又没有月亮,乌漆嘛黑的一片,你能看见啥?” “我能看见月亮。”桐花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道。 “月亮?”老爷子听得一愣,下意识往天上看去,等反应过来桐花这个“月亮”说的是薛慎这个狐狸精,他瞬间默然。 “你这小混蛋,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外面那么多喜欢你的,排着队挨个等你来挑,结果你一个都看不上,”老爷子心气不顺的道,“谁知道,我就去城里逛个街的功夫,你就往山上带了只来历不明的男狐狸精回来,还说要做什么压寨夫君……” “我原来还以为你从前是眼光高条件多,所以才轻易看不上谁,没想到最后挑来挑去全然是因为一张脸,早知道你挑人只看脸,我早八百年就让人给你拣好看的选了,还省得费那么多人情和力气!” 桐花笑着听老头子抱怨,顺道将对方喝空的酒杯斟满,“是是是,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抬举,辜负您老人家的一片好意,最后看上了个男狐狸精带回家来。” 被哄的老爷子面上多了丝窘迫和羞红,他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任性,气性上来对着一个小姑娘撒娇作态,幸好没外人看见,不然他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非要干涉桐花喜欢谁,只是,从看到这位薛公子第一眼起,他就生出了心慌不安之感,总觉得桐花和这么一个人凑到一起日后会不太平。 说是胡思乱想也好,杞人忧天也罢,一个他打小看到大被老朋友临终托付给他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吃太多情爱的苦头。 “你真就看中这个了?”最后,老头子不情不愿的问。 桐花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着提起了旧事,“从小,只要是我自己看中的东西,就一向都很喜欢偏爱,比如如意斋的烟罗裙,盐城的花灯,罗老太的糖画,王麻子的纸鸢,等等等等,我从前喜欢,现在依旧喜欢,虽说有些已经不如从前,但我买过的尝过的,都在我心里和家里。” 重情不是坏事,但就怕,这份情放错了地方给错了人,老爷子神情复杂的道,“桐花,人和物件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桐花点头,她撑着下巴看头顶只有寥寥几颗星子的夜空,“但喜欢这种感觉,都是差不多的。” “你真喜欢他啊?”老爷子勉勉强强露出一丝笑意,“真不打算改主意也不打算换人了?” 桐花看着老人家那副纠结表情,突然说了个俏皮话,“鸡群中亭亭玉立的仙鹤,谁不喜欢呢?” 老爷子果然被逗笑了,“你也不看看,你身边那是鸡群吗?就那群皮糙肉厚五大三粗嗓门儿一亮能喊翻三个山头的臭小子们,野猪都没他们能造!” “咱们这方山林之中,野猪称雄,一旦成群结队,就连黑熊虎豹都不敢直撄其锋,”桐花笑眯眯道,“老爷子难得这么直白的夸赞他们,改日有空我一定和兄弟们好好说道说道。” “你也就仗着嘴皮子利落来埋汰我。”老爷子低声念叨,多喝了几杯酒之后,还不忘警告眼前初次动了春心的姑娘,“你喜欢那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