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有的把孩子拎到一旁怒斥,有的一把搂住独苗抽泣指责。 唯有姜王夫人慢慢蹲下身,拿出帕子擦了擦阿姐脸上的污迹,笑问:“阿琉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吗?” 阿姐抬起脸,思考了一番:“财不可外露,我买东西时,把钱币都掏出来了。” 母亲把阿姐搂进怀里,摸了摸她杂乱的发顶,满是欣慰:“不枉此行。” 姜璃那时站在母亲身后,有些无所适从。 她没和阿姐他们一起出去。 后来阿姐拉着她的手去换衣服,一路上叽叽喳喳讲述自己的见闻。 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市集有多喧嚣,还有抢他们的歹人长得有多丑。 姜璃只是安安静静地听,跟阿姐走。 待阿姐说到兴起处,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她只需露出迷茫的表情。 阿姐就会了然地笑起来,再和她解释。 阿姐换衣服的时候,突然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买了什么?” 姜璃茫然抬头,见阿姐明显还想让她继续猜,便垂首默默摇了摇头。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圆滚滚的红色的球,上面粘了黑点,还有些发青。 阿姐捧着它,炫耀显摆道:“这叫糖葫芦,他们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我特意藏起来的,没被抢走,你快尝尝。” 姜璃咬了一口,初入口是苦,又是咸,后来却甜了。仔细一品,却满嘴余酸。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姜璃看着阿姐兴冲冲的模样,选择实话实说:“并不怎么样。” 阿姐一脸疑惑,就着她手上的咬了口。 她嚼了嚼,突然一阵呸呸呸,忙道:“快吐了快吐了,应该是被我一直抓在手里,抓坏了。” 姜璃看着阿姐,不由想笑。 “怎么还没换好?”姜王夫人掀开门帘,目光落到姜璃手上,“这是什么?” “这是我买回来的,想给阿妹尝尝。” 姜王夫人走进来,难得皱着眉,“别让妹妹吃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快丢了。” 阿姐一把抢过糖葫芦,随手丢在地上,笑嘻嘻道:“丢了丢了。” 姜璃手上还留着糖葫芦的粘腻感,等她看糖葫芦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慢慢放下手。 母亲给阿姐换衣服。 就在母亲转身去拿外袍时,阿姐凑过来和她咬耳朵,她悄悄说:“下次我给你带好的。” 姜璃看了眼母亲的背影,对上阿姐弯弯的眸子,也悄悄回:“好。” 阿姐从来不守规矩。世家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礼法,可似乎对阿姐来说,没有一条可以束缚她。 母亲总是纵着阿姐,却对她要求严苛。 姜王夫人总是让次女坐在身侧,对着那冗长的规矩礼仪,一条条读给她听。 姜璃幼时曾问过母亲,为什么阿姐不用学规矩,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姜王夫人回答她:“阿琉是未来的主君,是江陵的骨,她要多见世面。” “你是江陵的皮,阿璃。你的言行体现着江陵的教养,你是姜氏的脸面。” “阿璃,别丢姜氏的脸,让你的父母面上无光。” 姜璃抬头看到母亲脸上温和得体的笑。 她慢慢点头:“是。” 阿姐曾有段时间,突然喜欢上跳舞。 舞娘曼妙的身姿,掩在薄沙中格外魅惑多情,就那三尺薄沙,似乎能诉说千言万语。 阿姐想学跳舞。 姜璃那时在背母亲要考的规矩,阿姐见她都快背傻了,便拖着她一起去学。 她喜欢和阿姐笑笑闹闹的每一刻,便下意识抓住每次和阿姐相处的机会。 奈何阿姐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舞娘的美貌并没让她在跳舞这件事上停留多久。 阿姐很快就投入了下一项娱乐。 舞娘很喜欢这位小郡君,她有天赋,更难得的是肯吃苦。 跳舞时总免不了磕碰,大郡君磕到碰到还会闹一会儿,而小郡君却从不哭闹,甚至就不会说自己摔着了。 带着满心喜爱,舞娘做了一身舞衣送给小郡君。 姜璃看着绚烂的舞衣,完全不同于自己平日寡淡庄严制服。 再对上舞娘满是期待的目光,想要结束练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无法拒绝的后果就是让姜王夫人起了疑,在她多次抽问次女,她都答得结结巴巴的情况下。 那是个平常的练舞日子,在听舞娘教导时她不经意一抬头,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 她有些害怕,母亲的面色实在是很难看。 她一步步向母亲走去,向她行礼问安,压着要跳到嗓子眼的心。 姜王夫人并没有发火,也没有怒斥她,只是冷冷道:“去把衣服换回来。” 事后母亲让侍女紧闭大门,她坐在上首,品着一盏茶,手旁是次女的舞服。 姜璃跪在地上。 “舞者,媚也,是为邀宠者所学。阿璃,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学这种下作玩意?” 姜璃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对母亲的斥责忍不住哽咽:“母亲,我错了。” 姜王夫人把手旁的衣服扔到地上:“只此一次,去把这件衣服烧了。” 姜璃抬头看向母亲,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在见到母亲冰冷的神情后顿时失语。 “是……” 这事过去好久,阿姐已换了好几样新玩意。 那天阿姐提着自己新得的蟋蟀来找她,想和她一起找乐子。 姜璃静静看着蟋蟀。 蟋蟀被困在笼子里,任人摆布逗弄。 这似乎这触及到什么,但年幼的她还不太懂其中的类比与联系。 她便定定看着在笼子里努力攀爬,却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蟋蟀,一种难言的压抑梗在心头。 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阿姐见她怎么也没有兴致,便丢下蟋蟀。和她凑到一张椅子上,蹭了半天,也没问出来半句。 还是阿青没忍住,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阿姐一笑:“我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母亲不让你学,你偷偷学就是了。” 姜璃懵懂地抬头看向阿姐。 “这我很有经验,我斗蟋蟀母亲也不让,但我私下玩。她来时我就藏着,只不让她当场逮到就是了。” 姜璃看着明媚耀眼的阿姐,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 她真的喜欢跳舞吗? 在茫然懵懂中,姜璃被阿姐亲热抱住。 阿姐蹭着她的肩,压低声音对她说:“我替你把人弄过来,你悄悄学。” 姜璃看着阿姐,她笑着眉眼低垂,被眼睫盖住的眸子满是灵动与狡黠。 “阿姐……”姜璃声音轻轻的,她真的喜欢跳舞吗? 姜璃不知道,但母亲不让她学。 她怕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