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河岸边时,他说:“这就是命吧。你虽然以前倒霉,但娶到这么好的妻子,也算是对你过往的补偿。” 周朔没接他这话茬。 “我怎么就没你这福气?怎么我就娶不到小姜郡君这样的夫人?”他语气愤愤。 周朔这才抬眼看他,“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 周朔神色端严,“没有任何人像她,世上只有一个佩兮,她是我的妻。” 周七讥他,“小心眼。” “是这样。”他坦然承认。 浩渺的水面阵阵凉意扑上身。 周朔想起当初,仍心怀愧疚,“当初我向主君告状,没想到会将你牵连其中。害你去南蛮待那么久,还有高夫人……我很抱歉。” 三年的南蛮苦旅,发妻高氏病逝于瘴气,周七不能不怨。 只是因为妻子碎嘴说了小姜郡君几句。 就引得族弟告到主君面前,放下狠话:要想他留在建兴,处置那些说闲话的文令就必须下达。 高氏在那伙碎嘴人里算是头领。 第一个处置的就是她。 周兴月给了周七两个选择:一,与高氏和离,高氏回娘家,他将不被牵扯其中;二,带着高氏去南蛮,一起滚出建兴。 为避祸而与发妻和离,显然不是周七的行事作风。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如果仅看这件事,周兴月给出的惩戒重得不合理。但假若加上周七先前没服从她的命令,率性动私刑将贪赃者处死的前提。 将他贬去南蛮就显得很合情合理。 尽管周七知道,主君只是以族弟为借口来惩治他。但他仍对周朔心有怨怼。 族弟确然提供了这个契机。 “抱歉。当初是我太莽撞。”族弟再次和他道歉。 周七挑起眼皮,看向他似笑非笑,“得了吧。我不知道主家是什么德行?要你在这揽责?” “主君忌惮我,忌惮清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清正谨慎,秦夫人也配合得好,没叫她抓到把柄。” 他语气爽快,仿佛已将三年的心结放下,“我任性惯了,受不得拘束,更做不来忍气吞声之事,去南蛮是迟早的事。” 周七的马走得快了些,他控住马,停下来等落后的人,“子辕,弟妹很看重你,你不要辜负了她。” “我知道。” 他垂下眸子,在阜水拍打岸石的水声中起誓,“不会的。” “建兴很快会催我们其中一个回去述职,你回去?我回去?” 周朔看着淼淼的水面,“我问问佩兮,她要是不愿回去,就劳你回去了。” 周七失笑,“劳倒算不上,比起在这儿干的苦差事,回去扯嘴皮子轻松多了。” 说着他又“啧”了一声,“不过那群老东西还是挺烦的,你这个‘劳’字我当得上。” 关于是否愿意回建兴,姜佩兮拒绝地干脆果决。 那实在不是个好地方,而且还有人给她暗地里下药。她是个惜命的人,没有挑战自己的癖好。 周七回建兴述职。临走前,连威逼带利诱,他忽悠杨宜接下他大半的差,也算给族弟找了个帮手。 于是苑门的杨主君个把月没回家,弄得守家的夫婿忧心忡忡。 作为精明能干的女主君,杨宜的夫婿与她看上去没有丝毫相同点。 何寺是个妖媚多情的美人。那双含情眼里满是钩子,一眼望过来似泣非诉,看得姜佩兮都不好意思。 杨宜和周朔要在外面查验水坝,监督渠道修进。 美丽娇弱的何寺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妻子风里来雨里去,把他抛在身后。 哀怨委屈的何寺缠着姜佩兮倾诉深闺愁绪。 姜佩兮试着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就跟着杨主君呢,走一步跟一步,说不准你也能帮上什么忙。” 何寺拿着帕子手捧心口,哀泣道:“我也想呢,跟宜娘提过不止一次。就是让我在她身边端茶倒水,我也算做了些什么。” 姜佩兮颔首,“这样可以的。是杨主君不同意吗?” 又是似怨似娇的一眼,何寺道:“她叫我少出去丢人现眼。” 姜佩兮忍笑宽慰他,“现下事务烦杂,杨主君也忙。等东菏安定下来,你们就能好好相处了。” 作为美人的何寺很忧虑,“说是如此。但就恐色衰而爱迟,待容颜老去,宜娘不愿再与我朝夕相伴。” “何公多虑了。你们是少年夫妻,多年情谊不会作假。” 他只哀叹,叹完又问,“姜夫人知道事情什么时候会结束吗?” “十月底吧。那时候应该都差不多了。” “那也就一个多月了。”含情眼闪出光辉。 “是的。” 何寺思忖了会,抬眼看向贵夫人,“姜夫人,你能不能借我些人和钱?我想在十月底办场烟火节。” “怎么突然这么想?” “宜娘喜欢烟火。” 美人脸颊若晚霞,“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那时候氛围也好。但我要是用杨氏的钱,她肯定就知道了。” 姜佩兮感慨他的心思,“可以的。杨主君帮了东菏这么多,我也理应谢她。银钱和人员,何公尽管调度,一切费用都我来出。” “这怎么好?” 姜佩兮失笑,“当然好。” 周朔很快察觉到妻子与何寺的密切来往,对此好奇询问,“佩兮与何公在计划些什么?” “何公不让我说。” “好吧。” 他隐微的失落逗得人发笑。 姜佩兮抚过他下垂的唇角,又吻上去,“等等就知道了。” 今年十月的晦日正好是冬至,整年里白昼最短而黑夜最长的一天。 最适合燃放烟火的一天。 他们没去街市里凑热闹。 但天上纷繁绽放的各色烟火,还是把喜庆洒进了寂静的府署里。 周朔抱着孩子,姜佩兮站在他身边。 一家三口都望着天上绚烂的花,感受着烟火带来的美丽与震撼。 烟花于苍穹暗淡的瞬间,暖黄的天灯缓缓上升。 越来越多的光点挤占黑夜。 “要不我们也放盏天灯?还能许愿。”姜佩兮提议道。 “好。” 姜佩兮想了好半晌,才在绵纸上写了“康宁”。 写完后,看向周朔,他早已写好。 他抱着孩子单手写字,绵纸薄,他不敢多用力。又被暖色的火光照着,上面的字看上去比平日柔和很多。 “平安喜乐。” 姜佩兮念他的心愿,“为什么是这四个字?” “人之大幸,只此二词就可概括。” 姜佩兮觉得周朔所说有理,“那你觉得这二者,哪个更珍贵?” “喜乐。” “为什么?” “平安在天,喜乐在己。” “佩兮写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