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宵达旦的夜宴毫不感兴趣,他们索性把女儿托付给了她。 哪怕姜佩兮不需要亲自去哄抱喂养,照看孩子也是件麻烦事。 她本意是婉拒。 但她们实在是太好看,又被何寺打扮得像仙童般精致。 女孩的乖巧,肖似何寺的美貌,让姜佩兮没能舍得拒绝。 这一刻,姜佩兮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孩子不懂的。” 周朔有自己的坚持:“她们已经会说话,而且会乱说话。” 恢复记忆后的丈夫相当要脸,姜佩兮只能遗憾作罢。 苑门里会乱说话的不仅有孩子,更有一些不知所谓的成人。 因姜佩兮不参宴,成日守在院子里几乎不见客,又带着孩子以及一个身份未明的男人。 日子稍久,杨氏府邸就传出有关他们的闲话。 建兴的姜夫人,背着丈夫躲在苑门养情郎。 显而易见,这个情郎是周朔。 因怕建兴那边挑刺找事,周朔明面上留守东菏。 他算是潜来的苑门,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谁。 姜佩兮第一次听到这句闲话就笑了好久,她看着周朔,“这下你如愿了,真成我的情人了。” 周朔并不羞恼,只是失笑,“并无不可。” 积雪化开后,苑门年关的热闹消散,一切回归正轨。五湖四海的游人重归他们的旅途,这场短暂的歇脚就此落幕。 杨宜的身心再度投入她的职责之内。 她忙碌的身影,总会让姜佩兮幻视自己的亲姐姐。 再度落入闺怨情愁的何寺仍试图来找姜夫人倾诉,但这次却不如在东菏那般顺利。 周司簿会拦着,并建议他找点正经事做。 尽管周朔言辞并不苛刻,语气也相当温和。何寺还是觉得自己被教训到,他立刻回去向妻子哭诉。 杨宜被他弄得没办法,只得带着何寺来找周朔。 装腔作势说一番,她就是喜欢何寺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何寺如何轮不到他一个外客来指教。 再趾高气昂地带着找回场子的娇夫离去。 逗得姜佩兮乐不可支的,是杨宜前脚嚣张放狠话,后脚带着礼品上门致歉。 一番作揖道歉,“郡君和周司簿别管他,他就是这样,我也拿他没办法。” 姜佩兮明白此为他们夫妻的闺中情趣,每每都会乐许久。 但周朔不懂这种行为,只觉得杨宜这一对简直莫名其妙,没事找事。 何寺再度想找姜夫人倾诉的意图很快落空。 周朔索性带着妻子在苑门四处闲逛,每天都等天黑才回来。 夜幕后,杨宜就不再办公。 恨不得沾在妻子身上的何寺自然没了百转千回的怨夫之心。 周朔对何寺的厌烦毫不掩饰。 走在白雪初融的山中,姜佩兮询问丈夫如此讨厌何寺的理由。 “他好烦。”他说。 末了又补了一句,“真的好烦。” 看来他们不对付。姜佩兮想。 又由他拉着自己,一阶阶走过通往山顶的石砖。 登山的途中,他们说些没有任何意图的闲话。 “其实何公挺可爱的。” “明明很烦。” “杨主君就是喜欢嘛,这也没有办法。” “他就是很烦。” “喜欢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你不懂杨主君,不能理解她对何公的喜欢。” 周朔叹息,“他真的很烦。” 姜佩兮便不再说何寺,只觉得好笑。 她转而提起江陵的山,江陵的水,说起她幼时一些讨人嫌的事。 周朔静静地听,边听边笑,末了说,“很有意思。” “你幼时呢?”姜佩兮问他。 “我家旁边长着大片的黄素馨,是野生的。不用人管照,便能开得很好。” 看向消融未净的白雪,他拉着妻子的手,“就这个时候,黄素馨开得最好。看过去一片黄灿灿的,很热闹。” “我们也可以种些黄素馨。” “好。” 他们不急不慢地登上山顶。 于山巅亭中,俯视整个苑门。 罗网一样密布的街道,像是破洞的湖泊,还有快占了小半苑门的杨氏府邸。 贵胄出身的姜佩兮俯视过很多地方,她被姐姐牵着俯瞰江陵,被表哥带着俯看阳翟,被姚姐姐领着瞭望上郡的群山。 尽管各大主家盘踞的地方,无不是人杰地灵,得天独秀的宝地。但看过这些美景的姜佩兮并不喜欢登山。 她对审视山下的风景毫无兴趣。 每次站在山顶,都只让姜佩兮觉得冷且累。 山顶很冷,费尽体力爬上来一点都不划算。她想。 此时积雪未消,是她所有登山经历中最冷的一次。 料峭的风阵阵吹到脸上,斗篷衣裙被风吹得扬起。可姜佩兮并不讨厌这次登山,而且觉得很有意思。 “我下次还想来。”她说。 “好。” “我们一起吗?” “当然。” 因为登山心便跳得很快,姜佩兮又问丈夫,“我去哪里你都跟着吗?” “是的。”他的语气平静且笃定。 没有起誓,却比誓言更可信。 第100章 九州里许多古时风俗都已落寞变迁, 被淡忘在长河里,无人承袭。 唯有六年一大宴,六年一小宴的请宴礼被遵守至今。 大小宴交次进行, 每三年世家便会兴办一场长达月余的宴会。 世家从不做没好处的事。 这每三年一次的盛宴,其目的极为淳朴。 它为方便世家子弟婚配说亲而存在。 宴会由八姓两族轮流承办, 大宴邀请九州所有世家;小宴的邀请范围相对小很多。 天翮七年的大宴,由阳翟裴氏兴办。 苑门杨氏作为侍奉裴氏的四家之一, 是最早收到宴会请帖的一批世家。 而请帖之外, 杨宜再度收到了裴岫的亲笔信。 请小姜郡君赴阳翟之宴。 看着那笔划间满是孤傲与清寒的字, 杨宜只觉头皮发麻。 她怎么摊上这样的主子? 倘若小姜郡君赴宴, 她起码月余留在阳翟。 这老东西是该忍不住。 昏主。杨宜在心里痛骂。 正经事半点不做,成日就知道闭关修道嗑仙丹。 如今难得出关,竟满脑子都是美色。 真是主君也没做好,道门的清修自守也没做好。 杨宜觉得她下次得去老君面前拜拜,早些把这位崧岳郡公收走吧。 多大的家底都禁不起他这么不管又折腾。 尽管心中怨愤颇多,上头的命令还是得执行。 对于该怎么劝小姜郡君赴阳翟这场宴, 杨宜愁了许久。 妻愁夫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