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般相似。 难怪母亲偏爱阿姐。姜佩兮想。 她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听。 听别人描述下的母亲,她从未了解过的母亲。 陈纤的话突然顿住,望向一处。 觉察后,姜佩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日将薄暮,清寒的合瓣蓝雪花被夕阳染上暖色。 他站在西沉的光里,像是斑驳的旧画。 “表哥来了。”陈纤给这不请自来的人递台阶。 裴岫没应声。 在心里不满嘀咕,这位裴主君真是越来越难伺候后,陈纤站起身。 她对在玩耍的孩子们道:“我先前让人做了冰酥酪。现在也该做好了,走吧,我们去吃。” 陈纤的两个儿子一听这话,便立刻扔下手中怎么也解不开的九连环,要去吃这意外之喜。 而周杏对此却兴趣不大。 见此陈纤便问她,“杏儿想吃什么吗?我带了厨娘,你可以跟她说,想吃什么都行。” “我不想吃。”她说。 “那出去玩会儿呢?” 陈纤再度提议,“成日在屋子里,都要闷坏了。” 周杏看向不发一言的婶婶。 见其面色如常,她便恍然明白崔陈夫人是在清理闲杂之人。 懂事的周杏站起身,并且顺手拉起善儿弟弟,“婶婶,我带弟弟出去玩。” “小心些。” 孩子们跟着陈纤出去,书房只剩下他们。 等人都走后,裴岫才开口说话,“阿璃。” 姜佩兮懒得理他,拿起刚刚看了一半的游记继续翻阅。 她腕上的痕迹到现在都还没消。 清淡悠远的降真香散在四周。 姜佩兮装察觉不到,不抬头看他,顾自垂眸看书。 他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到姜佩兮手边的案桌上。 合瓣蓝雪花展开又收起。 “这是你喜欢吃的梨花酥,我自己去买的。” 姜佩兮看了眼油纸包,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喜欢吃梨花酥? “我自己去山下买的,就是以前你喜欢吃的那家店铺做的。”裴岫又说。 可姜佩兮更纳闷。 她什么时候吃过阳翟山下铺子里的点心? 仔细翻找多年前记忆的姜佩兮,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便笃定着反问,“我没吃过它们,谈何喜欢?” 可裴岫却说,“你吃过,只是你忘记了。” 姜佩兮觉得裴岫在扯谎。 作为贵女,民间街市是姜佩兮极难得去的地方。 倘若她真吃过街市铺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姜佩兮狐疑地问眼前人,“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不会记错。你以前很爱吃,我经常买给你。” “经常”这个词,让裴岫的所言更加奇怪。 每次拌嘴后,裴岫都会给她赔礼。 古玩珍宝,名家字画数不胜数。 而送吃的,是极少见的赔礼。 “尝尝吧,你会喜欢的。” 裴岫敛衣在案榻的另一边坐下。 姜佩兮伸手去拆油纸包,看到里头极为精致的糕点。 清淡的颜色,薄透的酥皮。 这确然是会讨她欢心的外貌。 姜佩兮掰了一点,尝点心的味道。 梨花清气在嘴里弥散的瞬间,她看向裴岫。 他垂眸坐在案榻上,翻弄刚才孩子没能解开的九连环。 “那天是我冲动了。”他忽然道。 姜佩兮不禁挑眉,真是难得。 居然能从裴岫嘴里听到他对自己的否定。 在她和裴岫过往难以计数的拌嘴中,尽管次次都是裴岫来赔礼哄她,但道歉的话从没有。 他不是会认错的人。 看在本次极为合口糕点的份上,姜佩兮决定这次姑且原谅他。 虽然抹药酒很麻烦,但给她抹药酒的人很耐心。 “你既然和阿茵不对付,又叫她回来做什么?” 裴岫和郑茵的关系,总是令姜佩兮担忧,“你们两人闹起来,叫别的世家怎么看呢?” 专注解九连环的裴岫,转眼看向身侧之人,“如果这次请宴没有郑茵,你会来吗?” 当然不会,这毋庸置疑。 倘若此次郑茵不来参加宴会,姜佩兮绝对不会来。 阳翟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 少时在这里获得喘息似的自由与轻松,是她来阳翟小住的原因。 但现在的姜佩兮已经长成,破罐子破摔的决心下,她能去任何地方。 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 少时难以企及的自由与任性,她已触手可及。 阳翟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不过这种实话,姜佩兮自然不会跟裴岫说。 她含糊着回答,“兴许吧。” 可裴岫却戳破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你不会来。” “我知道。”他语气笃定。 “我来不来,有什么要紧呢?对你的谋算又不会有什么助力。”她不由叹息。 “我算计过很多人。” 复杂的九连环,在裴岫手里只有简单的一面。 “但从没算计过你。” “你算计过。” 姜佩兮再度发出责问,“拆散我和沈议,你没算计吗?” 九连环被拆下一个。 捏着玉环的手苍白修长,此刻青筋浮现,压着怒意的裴岫面色渐冷。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字词几个字几个字从他嘴里往外蹦。 “不。” 姜佩兮试图把话题扯回来,“你明明算计过我,你不能不承认。” 裴岫讥笑地看向她,“单为他,你和我吵过多少次?你就那么喜欢他?” 姜佩兮皱起眉,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越发紧迫,“他究竟有什么好?你就这么着他的魔?” 发觉没法沟通后,姜佩兮不再浪费口舌,低头继续看书。 旁边安静了一会,却又开始发病。 “阿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姜佩兮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你说什么?” “你永远不会懂,我有多爱你。”这句话落地后,裴岫看到对方满脸茫然。 以及帷帐之后,沉凝肃穆的周氏制服。 第109章 作为裴周夫人的娘家人, 周朔被邀去参谋她返还给建兴的回礼。 尽管对此毫无兴趣,但为避免被诟病,周朔还是在朝端那坐了一下午。 尝到甜头后再回归枯燥, 难免不易接受。 虚度的时间里,周朔倍感无聊。 冗长的礼品名被念出, 朝端又分门别类地将它们对应到个人。 对于送给谁什么好,送什么给谁好。 种种繁琐的问题抛给周朔, 他不会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