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佩兮本以为只有周氏和姚氏两家。 可如今看着陈姚夫人为镇南王奔前跑后,她便猜测陈氏也插了一脚进来。 怎么郑茵如今又说,镇南王背后还有王氏? 思绪像乱麻般混到一起。 皇权与世家千丝万缕地混着,很难单拎出一条线。 放下茶盏,姜佩兮去拉郑茵的手,嘱咐道:“阿茵,你去京都后要多加小心。一旦发觉情况不对,就立刻抽身。先保住自己,才有以后。” 郑茵正想颔首,却有侍女推门进来。 她语气慌张,“表姑娘快随我离开,那边走水了。要不了多久,火就会被风吹过来。” 姜佩兮和郑茵对视一眼,相携出屋。 出门后,她们才闻到烈火灼烧的刺鼻气味。 围场的屋舍皆是用木头临时搭建,只为方便客人们喝茶小憩,不会有人在这过夜。 因而搭建时,不会考虑到要防火。 此刻火光尚未起,只有不远处的一间屋舍在冒烟。 四方侍卫都在往那边跑,一片嘈杂。 “那边是谁住的?”姜佩兮问侍女。 “是王二郡公和王桓夫人的屋子。”回答问题后,她才执行自己的命令,“表姑娘先避开这边吧。主君请您过去。” 姜佩兮拉着郑茵准备一起走。 可郑茵却挣开手,她嬉笑着完全不把火焰当成威胁,“姜姐姐去吧。我要去凑热闹。” “这热闹有什么好凑的?”姜佩兮皱起眉。 郑茵倾身贴到对方耳畔,压低声音,“我猜是桓郡君放的火,准备烧死王二。” 听到对方猜测的姜佩兮语气迟疑,“不会吧。” 郑茵却挤眉弄眼地讥笑,“这有什么不会的?世家多的是面和心不和。” “白日是人前恩爱的夫妻,夜间是互相投毒的敌人。这再正常不过了。” “也不全是这样。”反驳的语句显得苍白。 郑茵嗤笑中全是不屑,“谁家不是这样?” 姜佩兮想以自己做例,可却又觉得没有必要。最终她关照郑茵,“离火远些,不要凑太近。看完热闹,我们就回去。” 跟侍女走到裴岫所处的屋子里。他待的地方惯来安全,也很冷寂。 屋内全铺着绒毯,里头萦绕着很重的降真香。 裴岫高坐主位,手里捧着一卷道经。门帘被掀开,斜阳的霞光晃进屋内,晃到他的脸上。 他被这道光唤入人间,清俊白皙的脸染上凡尘烟火的气息。 霞光刺目,他在这片黑暗里避世太久。 这道光照得他很不舒服。依照往常的性子,他定要狠狠责罚这不长眼的奴仆。 可此刻他一点也不生气。 裴岫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肯见他了。 “你原谅我了,是吗?” 姜佩兮被这句话问得顿住脚,“表哥这话从何说起?” 她静静站在红艳的晚霞里看他。 霞光与火光在裴岫眼里反复交叠重现,现实与梦境混在一起,难以区分。 “火里烫吗?” 这声呢喃在他们的寂静里,姜佩兮怀疑自己听岔了,“表哥说什么?” 见自家主君不在状态的易谋开口道,“主君,表姑娘到了。您先前不是买了点心,说要给表姑娘吗?” 裴岫这才缓过神来,他垂眸不再看来人,“阿璃坐吧,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点心。等火烧完后,我们再一起走。” 姜佩兮觉得裴岫有些怪,但那到底和她无关,沉默着在下首落座。 侍女捧出茶水点心,还有打发时间的书。 “你从前很爱看这本,很宝贝它。不论我们吵得多凶,也没舍得用它来砸我。” 上首传来的语调幽幽,带着怀念与晃然。 姜佩兮却满心疑惑。 她什么时候砸过裴岫?再怎么吵,她也不至于去砸他啊。 接过书,姜佩兮看清封皮,是陶诗集。 她以前有这么喜欢陶诗吗?她真是一点不记得。 他们不是有话题可聊的人。 不是她呛他,就是他堵她。 姜佩兮甚至私心里觉得与裴岫互不干涉,是他们最好的相处状态。 他们间的寂静,只有频繁进来汇报的仆婢能冲散些。 姜佩兮在旁边听。火越来越大,有收不住的架势。在一次慌张禀告后,她转头让跟着自己的侍从出去找郑茵。 又等了几茬,姜佩兮看到身上穿着姜氏服制的嬷嬷冲进屋子,她身上已被汗浸透。 嬷嬷神色凄惶,对着姜佩兮直直跪下,“姑娘救命,杭哥儿困在走水的屋子里,没人去救。” 姜佩兮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杭哥儿是谁后,她立刻站起身,“他身边照顾的人呢?” “杭哥儿先前说饿了,我出来拿点心。谁知等回去,火已烧到杭哥儿在的屋子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人,喊他也不理,就怕、就怕杭哥儿已经被呛晕了。” “沈公呢?” 跪在地上的嬷嬷边哭边摇头,“不知道,也找不到人。” 姜杭是阿姐的孩子。 也是她血脉相连的外甥。 姜佩兮回头看裴岫,“表哥借我些侍卫去救人,可以吗?” 火在他的地界烧起来,可他却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 听对方提出要求后,裴岫竟讥讽道,“怎么,心疼了?” “表哥借不借?” “找沈议去啊。你不是喜欢找他吗?” 情况紧急,姜佩兮不想和他吵,只是心中憋火。她抬脚准备往外走,却听裴岫冷声命令道,“不许去。” 不搭他的腔,姜佩兮自顾让嬷嬷领路。 “你就这么喜欢他?连他的种都关心成这样?” 姜佩兮试图跟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人讲道理,“姜杭是我姜氏的后嗣,是我阿姐的孩子。我不该关心他吗?” “狡辩。”他说。 完全没有必要跟他废话,姜佩兮想。 不再理他,她往屋外走。 “不许去。” “站住。” 他的命令完全无法使她停下。 她又要离开了,离开他,去到火光里。 门帘被掀开,晚霞已经转成火红,里头还带着夜色的漆黑。 这一刻,折磨他数十年的梦魇再度成真。 她站在火里,不肯看他。 “你敢,你敢走出去。我就烧死他!” 难以置信,姜佩兮转头看向裴岫,问他,“你说什么?” 美丽的皮相在火光中扭曲,他笑着警告眼前人,“你敢离开。我就烧死他们。” “我就烧死沈议,烧了他出家的庙。我要烧死天下所有的和尚。” “你喜欢吴兴是吗,吴兴很美是吗,你念念不忘是吗。那我也要把吴兴烧了,他的父母、妹妹、族人,我全部烧死,一个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