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孟的外家小子哪有这个命捡来两千石的尊贵?今日竟然对本家的人如此无礼! 但孟苍舒是拿公事先办这样的道理压他一头,他也只能忍着怒意,缓缓展开缎绣圣旨,待众人跪迎后宣读。 其实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快过年了,从前造贼乱严重的几个郡日子不好朕知道,今年给大家都准备了一些恩典赏赐,过个好年,大家来年开春继续为建设大雍而奋斗。 完了。 这样的话,实在不用绣衣御史这个级别来亲自送赏赐加郑重宣读。 但孟家还是派人来了。 这是为什么呢? 孟苍舒低着头,双手接过圣旨,心想不管有什么理由,送得东西够实在就行,至于人……他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与人斗。 第39章 为着地方诸侯与封疆大吏时时与朝廷一条心的诚心贴服, 大雍朝有一套完备的循行制度,上至内领侍御史与绣衣御史,下至风俗使,全都是这个体系的一员, 他们或是按照皇帝的旨意突击检查与临时行动, 监控地方王侯与官吏的行为;或是每年由御史台按照各地方针依次依律派遣;也有许多临时颁布的诏令和圣旨, 要由他们亲自代天子传达。 这一整套系统为的就是保证中央对地方的了解与控制。 相应的,地方诸侯和封疆官吏接待这些御史们, 也有一套完备的礼制流程,从宴会的规模到花销,全部拥有条律的明文规定。 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 许多地方官吏与诸侯为讨好监察使者,便在各处接待待遇上做手脚,又暗中托关系使银子,光是接待的宴饮便能搞出好多明堂,既不违反律例,又能让御史们心满意足。 孟子世这一年绣衣御史的经历里,没少仗着自己上阳孟氏的背景讨好处、摆威风。光是因他的家世, 他就没有去过离京师路程超过十天的地方循行,所到之处也尽皆民物康阜,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荒湖野岭远郡边陲之地。 他料到这穷乡僻壤也接待不出什么明堂, 但席上, 自己面前只有一碗谷饭一盅芦菔汤的事实仍是让他震惊不已。 这辈子孟子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心中暗骂自己亲大伯, 又不敢表露,只能保持得体微笑, 装作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接受孟苍舒的敬酒。 “无论他如何对你, 你都不可莽撞,只客客气气,待到将事办完即可。” 这是大伯孟桓在临行前的叮嘱,那时父亲孟高也在房中,听了不耐冷笑:“大哥,就是个杂毛小子,你至于如此战战兢兢么?阿世受委屈,难道不是我家脸面有失?旁人只会说一个野支的小子如今得势,欺负咱们本家,丢了自家的脸面。” 孟桓怒斥道:“还不是为你和子升两个不成器的!当年如若不是你们干出的好事,今日要我为你们找补?人家已非吴下阿蒙,你倒痛快了嘴,若是孟氏里闹出笑话让人议论,不更是丢自家颜面?” 许是说话太急,孟桓喘了几下才接上前面:“也怪我那日看走了眼,这小子竟是个有本事有心计的,这么多年隐忍不发,一鸣惊人后着实让人后怕,眼下多事之秋,早听闻圣上有意拔擢寒门郎官,改录太学门第,这样一来咱们家子弟的后路岂不堪忧?如今我还能在朝中说得上话,就得想办法拉拢该拉拢的,该疏通的疏通,万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大伯,这么一个小子,也值得我家拉拢?”孟子世说出了在场除了孟桓以外所有人的疑惑。 “爹,我看他不过是走运罢了,怎么就到我家主动献媚的境地?”孟子升亦是忿忿。 这些日子,不少人找他探问这位孟苍舒,话里话外都是想借他拖点关系,来年给自家子弟分派到良慈郡去。 从前都是别人走旁支的门路,想往他们孟氏手下的职务塞人,今日竟反了。他倍觉颜面有失,因此气恼不已,便是父亲的话都有些不耐听下去。 孟桓垂下眼帘,喝了口茶顺气:“你们不在高处,看得自然不够远。圣上对孟苍舒百般夸赞,今年又给了良慈郡额外恩赏,这单是对他一个人吗?这是在告诉各处的两千石们,不要顾忌本地豪族的威势,凡事只要做得漂亮,就是称圣心如圣意,今后孟苍舒只会更加水涨船高,他太清楚圣上想要的是什么了。” “巧言令色,只会动歪心思上不得台面……”孟子升暗着脸色,恨恨道。 孟高看了眼即将出行的儿子,仔细思考兄长的话后,也收敛了不屑的神色,拍几下孟子世的肩膀道:“听你大伯的话,探好口风,早些回来。” “也不必那样瞻前顾后。”孟桓向侄子笑了笑,“到底我们家人人都在朝中为官,谅他想报复,也未必就敢动这念头,你先去探出口风,他要是识时务,就该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如若不然……那就是他当年还没吃够亏,不长记性的后生,我家也用不上。” …… 此刻回忆起这段话,孟子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底气,孟苍舒竟请来了宁国承明公主殿下做在上首主宾的位置,今天他就算按部就班依计行事,也十分忐忑。 更何况这与其说宴会,还不如他家里的夜宵体面,可一路上他也见了良慈郡的景象,破破烂烂,拿出这些东西招待他如若不满,怕是会被这小子反过来参一本御史不察民情,奢靡铺张的索取之罪,于是也只能压下怒火顶着笑脸,朝上座的承明公主一拱手: “殿下亲临,在下惶恐。” 早听说承明公主骄傲自矜,比皇子还更胜一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般客气的话她也只是略微点头道:“你辛苦了。” 然后没了。 孟子世接不上公主的话,倒是孟苍舒开了口笑言:“今日接风宴席简薄,盖因郡内冬粮不足的缘故,还请御史大人见谅。浑天监察院给的旨意,说是今冬西北主风,有星落之相,怕是要度过艰难时日了,还望御史大人回京后可以如实禀告我们良慈郡的难处,望朝廷施加援手。” 在座的只有顾廉没有那么强的危机意识,他挨着今天刚返回良慈郡的李丞雪,两个人都觉得今日气氛略有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可听见孟刺史自坐席起身这样说,他们二人作为直系属下也纷纷起身道:“请刺史大人如实禀告。” “本官自然会将所见所闻汇集成表,一一呈写,以供朝廷知悉。”孟子世努力让自己的言行温而不沸,模仿大伯的样子行事,他本想就此噤声,可却觉得未必再有这样好的台阶,于是干脆待良慈郡三位官吏坐下后,率先道:“孟刺史,不止朝廷记挂着良慈郡与你,家伯家父也十分惦念啊……” 萧闳作为诸侯王的内官,坐在承明公主次席,此时听到这句话,顿时